李敏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坐下,冷着脸道:“顾寺卿在吴国时,家师对你也算恩重,既然不是打压羞辱,顾寺卿又为何要提及此事?”
“岑先生一生骄狂,独折戟于秦司空之手,此中内情,旁人不知,本官却知晓一二,岑先生输得冤啊,秦司空不以才学服人,却以诡计害人,令得岑先生英名所污,本官既受岑先生恩惠,自然有为他抱不平之心,所以今日才寻了你来,只问李公子一声,可有为师雪耻之勇气。”
顾凤寻笑眯眯的,一丁点儿惭愧的意思也没有。
李敏脸色又是一变,道:“你说什么?”
他知道岑焉曾败于秦司空之手,但并不知是怎么败的,此时听顾凤寻说到诡计害人,身为岑焉的弟子,李敏岂有不惊不怒之理。
“如今有个机会,既能雪岑先生当日之恨,又能救他脱身,只是风险甚大,甚至会危及性命,李公子,你敢应否?”顾凤寻笑眯眯的看着他,抛出了饵。
李敏一只手紧紧的按在椅子扶手上,呼吸急促了一瞬,又迅速平复下来。
“原来顾寺卿在这里等着我呢。”
他终于明白了顾凤寻的用意,这是阳谋,他可以不跳,但传出去,他的名声也就毁了,至少一个贪生怕死、惘顾师恩的罪名跑不掉。
但是,顾凤寻也太小看他了,只要能救岑先生,根本就用不上什么阳谋阴谋,也不管要冒什么风险,他李敏当仁不让。
思量一定,李敏缓缓起身,长稽一礼,道:“只要能救出先生,敏……万死不辞,旦凭顾寺卿差遣。”
顾凤寻没作声,定定看了李敏片刻,见李敏保持长稽的姿态,一直未动,可见决心之坚,方才绽开容颜,笑容比先前真切了许多。
“岑焉有你这样的弟子,是他的福气,只是此事毕竟生死攸关,不可凭冲动行事,这样吧,李公子回去,细思十日,若志仍未改,再来宗正寺见本官,到时候,本官自有安排。”
这一次,他的谋划事关重大,不仅关系到岑焉的性命,还有夏悯和郭暖的,更与天下大局息息相关,李敏是最适合的棋子,但并非唯一的选择,眼下李敏不过是被他几句话激到了这个地步,难保回头又会心生怯意,所以顾凤寻给他反悔的机会,总比事到临头李敏因畏死而坏了整个大局要好。
事实上,就顾凤寻本心来说,最合适出面做这件事的人选,非己莫属,但凌寒绝对不会答应,所以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本来考虑的是让苏怜代替他,但李敏出现的时机太巧,而身份上又比苏怜更名正言顺,所以他才把目光投向了李敏,不惜得罪韩察也要把人弄过来。
李敏愣了一下,瞬间明了顾凤寻的用意,心中顿时又生出被看低的怒火,但他虽学了岑焉的狂性,却也有世家子的涵养和深沉,心里憋了火,却隐而不发,倒让先前的决心更加坚定。
世有大鸟,三年不鸣,一鸣惊人,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他李敏虽不是凤鸟,但亦有飞鸣之志,今日被人小看,他日当名震天下。
“顾寺卿,在下告辞,十日后,再来拜访。”
说完,李敏拂袖转身,大步离去。
顾凤寻看着他的背影,低眉一笑,年轻人,血性未失,用起来未必有多顺手,但有的时候,却真心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