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拉半扯地把这个说话没遮拦的师兄带走,剩下文恺之,陡然间满心凄惶,颓然地随地坐倒。回思成湘异常刺耳的话,每一句都刺得自己体无完肤,无处躲藏。难道自己,真的就是这么个小气无能的人?娶了她,可是不能照顾好她,反而让她伤心失望。再想她和皇帝素昔亲密,终有嫌隙,就是这成湘,若非生性风流到处拈花惹草,以他和她的情份,也不在他下。
最最忘不了,自己这段婚姻,多年追求无果,终于难耐那刻骨铭心一点相思,求了师母萧金铃出面主婚。——不是不知道的,萧金铃待这徒弟多少恶劣,也不是不知道,她在师母跟前忍着多少委屈,然而,他是走投无路,既不愿娶她而外的任何一位女子为妻,母亲又天天紧赶传宗接代逼娶婚配,而她,待他如待其他人,并无明显差别。他只有行那最后一着,走上那条媒灼言师长命的捷径,然而赢得心上人那一日起,他便无时不惴惴,他是否永远失去她的心?
他抱着头,这一阵悲愁慌乱,直是揪心摧肝,不知魂之所至神之何往。
“石上冷,有什么想不开的,何必就坐在这里发呆呢?起来吧,不要和自己身体过不去。”吴怡瑾低低的语音传来,他眼前一亮,如抓住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抓住她,道:“你来了——我只当你——”
吴怡瑾扶他起来,语气温和:“最近帮里发生很多事,我有些难为,师哥他回来帮我。家里的事,师哥也就是说着玩,你不必放在心上。”
“三妹!”文恺之心里一抖,何尝听不出来,她这是在向他解释,成湘回来就为了替她解决帮里疑难,此外他们没有半点纠葛。以前她从不曾如此小心翼翼加以解释,难道,自己真的逼她到了这种地步?
吴怡瑾凝视他的眼睛,微微叹了声:“我也有不是处。恺之,你若是想问什么,不要放在心里,我是你的妻子,你——”她踌躇了一会,慢慢地把脸伏在他胸膛上面,低低地说,“我跟定了你。”
满怀欣喜,象起海天涨起的潮水,巨大的浪头一瞬将他整个湮没,他幸福得找不到方向,不由自主地颤抖着,紧紧地搂着他绝世风华的妻,反复地唤着,那样热烈那样深情,似是把他的心也欲一起叫出来:“三妹……三妹!”
不记得多久,他愿意永远这样下去,不必醒来,拥抱着他心爱的妻,地老天荒。
可惜这个地方虽在僻角,在今天这么盛大的日子里,仍然不可能做到无人来往,很快就有人在远处悄悄指点着了,他是全然不在乎,怀里的人儿却冷静的多,慢慢地退了开去。
玉手整发,脸上犹存着可疑的红晕。她有些手足无措的窘迫。他看了只觉得满心欢喜。他的妻,从来也不会在外面如此失态,且如此轻易地让人瞧出。
“亲热完了?”成湘睥睨地打量着这一对。文恺之有些生气,道:“又是你?”想责备对方阴魂不散,恐怕妻子会生气的,只得忍住,成湘却不在乎,大大方方地回答:“我为了她回来的,谁耐烦应付别人。和宗华打个招呼就完了,自然还回来找她。”文恺之哼了声,转问吴怡瑾:“过完年还要忙吗?是不是你帮里的事更加严重了?”
她点首,是发生一些可怕而残忍的事,她一想到便魂梦不安。成湘出现的那一刻,她有种忽然间轻松了一半的感觉,当然要和他商量。文恺之不是江湖中人,而且一直隐约的不满她不肯退出江湖,所以这中间的纠葛她并不是很愿意全盘托出,然而最近以来夫妻间的冷战,又使她不得不对他说个明白。眼下这两个人估计是谁也不肯让步的,便引着两人,到后园的一座假山,假山后头有一座静轩,三面围竹,一面是水。平时这里就是供主人家偶然歇息的地方,绝对宁静,无人来的。
坐定了,才缓缓将目前的疑难道出。
“凶手非常熟悉帮里的情况,所有人力分散的布置、机号,乃至常用暗号,都是一清二楚的,他只找帮里最弱的地方下手,前几次毫无预兆地血洗分舵,手法残忍,时机拿捏却异常准确,直是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