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翠玉(2)(1 / 2)

“晋国夫人……”怀中小女孩忽地微微笑了,声音飘忽遥远,仿佛游移在云天之外,“老师。”

吴怡瑾不忍,低声应道:“别怕。”

玄霜一只手撑着她,得到些力量,缓缓地站了起来,细细的嗓音应道:“我不怕。”她脸上还是带着那种恍恍惚惚的微笑,哀凄迷离的眼光,慢慢扫过吴怡瑾的面庞,而后一寸一寸,转移到她父亲的脸上,“父皇。”

她语音低微如同梦呓:“女儿不孝,致令父皇动怒。女儿……去了。”

她手上,悄然地握着那枚火杨梅,猛然抬手,将那枝残余着火星的火杨梅直直刺向咽喉,吴怡瑾在她身后,只说得一声,“不可!”那尖利的铁丝已经划破了她雪白薄腻的肌肤,鲜血泉涌,吴怡瑾伸手夺过火杨梅。玄霜是以尾端铁丝倒刺咽喉,那炭丸就在前面,这一夺正握了满手,火杨梅烧得时候有些久了,火光原有些微弱,但她等于拿空手去煨炭,登时发出嘶嘶的轻烟,细微的火气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嗳哟!”这出奇不意的变故惊动了一干人等,皇帝、莫瀛、文恺之都大惊,皇帝眼明手疾,一把托住了吴怡瑾的手,将那火杨梅远远抛开,见她白玉般的掌心里一串红肿晶亮的大泡,又是心疼,又是埋怨,道:“你疯了不成?”

吴怡瑾不动声色地把手缩回来,回身抱住玄霜,看她喉头血涌人已昏迷,似乎受伤不浅,微微地皱了下眉。莫瀛赶快地撕下一幅衣裾,取出金创药,吴怡瑾接过来细细抹上颈部,以白布裹伤。文恺之早抢过了那盒药,火急火燎地好容易等她告一段落,忙夺过她的手,替她轻轻抹在掌心那一串火泡上面。

玄霜那一刺虽入肌肤,好在抢得快了,入肉不深,昏厥过去更多只是为了心伤。吴怡瑾略为放了心,只是闹了这么一场,救下这女孩儿的意志却由此坚定起来,对着皇帝缓缓跪下,低声道:“我只有一事想问陛下,火药阴谋败露,宇王已不能成事,陛下仍然全神戒备,既不愿将危险提前曝于大众,也不愿置身事外,躲开危险,陛下为的是甚么呢?”

皇帝好生头痛,瞪着她,但眼前晃动的都是她如玉肌肤上那串火红晶亮的潦泡,她凝神给玄霜包扎伤口的那份细致,她待自己的女儿真的便如亲人一般,他是铁石的心肠也终于有些微的动摇,板着脸答道:“上千斤火药,这大年节下的,百姓们难得有一年一度的欣悦,且各处灯早已点满,非止今日开始,朕若不能彻底排除此险,难道眼看着一旦爆炸起来蔓延开来无可援救?朕的命是命,百姓的命,一样是命。”

吴怡瑾嘴角含笑,道:“陛下爱民如子,系出真心。陛下从不苛政厉税,陛下治下严厉官员清明,陛下更从不做那些妨民碍民之事,今日陛下明明已可置身事外,仍然始终不肯稍离于危险之外,罪魁祸首,也是陛下亲自拿住。陛下这般仁慈,即在历代贤君明主亦属罕见。”

皇帝微微一笑,吴怡瑾明明是在奉承他,可是听着就是舒畅,他狂怒的心情本就因那意外收敛好几分,再这么奉承一下子,简直有些飘飘起来。

吴怡瑾又道:“可是陛下为何对亲生之‘子’,何其严苛,可能稍稍地宽容一些对待他们,可能如爱民一般爱子?”

她先奉承皇帝“爱民如子”,语意一转,指他爱自己的“子”还不如爱“民”。皇帝皱着眉道:“你又来了,就不能不管么?”然而脸上的笑意却未敛去,语气也已和缓,众人明白这一次求情有望,不由自主各各暗自松了口气。

吴怡瑾咬了咬唇,人多场合,她说话确实多有避讳,可是皇帝却全然没有这个顾虑,她微微烦恼,接着道:“其实,陛下岂不爱她?昔日陛下亲至探病,方才携公主同游,父女情深,真情流露,岂有半分造作?陛下哪里是真正恼着公主了,只不过因宇王殿下的关系,有些失望,一时迁怒于柔嘉公主,若盛怒之下对公主有所不公,日后陛下后悔,却未必再有这样一位惹人怜爱的小女儿陪在陛下身边了,尚请三思。”

皇帝哼了声:“我发现你越来越会讲话了。”

吴怡瑾柔声道:“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也是为陛下着想。请陛下,看一看柔嘉公主,看看您的女儿,可不心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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