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窗净室,琴声犹如清泉汩汩流出,高雅动人,走过这里的人,都未免侧耳听一听,可是无人敢于停驻,深通乐理的人,光从琴音里即可辨出,操琴之人,心绪不畅。
未知何故,帮主沈慧薇突然之间悄没声息地来到京城,或者是因旅途风尘,她显得有些疲倦,没有接受分舵帮主的拜见,直接就躲进三夫人的屋子不出来了。而后琴声,就一直从这天的黄昏时分持续到明月如钩。
这个过程之中,吴怡瑾一句话也不说,仅仅是给她端茶、递水,然后就坐在一边瞧着她,带着某种了然的担忧。
断断续续地,夹在琴曲里诉说的语音,低柔,而颓唐,足足用两三个时辰,才把似乎是很简单的那个误会讲清楚。
吴怡瑾明白这样的误会,对她的伤害有多大。
她一生的苦,都来自于此。
任她轻拢慢捻,受屈辱的心境却只是难复。
吴怡瑾伸手按住琴弦,温言道:“别再弹了,明儿指尖都碎了。”
沈慧薇听话地住手,向她微微一笑,烛光在她眼里跳跃,迷迷,闪烁的光芒下隐藏着更深的泪光。
“其实,宗华这话不该讲的。”吴怡瑾道,“别说小虹,本就有块心病,就是平常人听了,没误会也生出误会来。宗华惯常清醒自制,何故出此言?”
沈慧薇沉默了一会,慢慢地道:“你别怪他。他是有意的。电 脑站 . 16k.”
“嗯?”
“他没说,但我明白。那句话之前,我们都感到外面有人。虽未必是小虹,可他这话讲出来,早晚传到小虹那里。”
“但你仍不怪他?”
“他要叫小虹死心啊。家传那个病。他对我说了,十分痛苦,且无良策对付。他不想令妻子儿女为他伤心,因而,情愿对他们无情,叫她趁早对他绝望,那痛苦反而减轻一些。”最难开口的是前面部分,误会既已讲清。沈慧薇似乎也渐渐可以直面相对,深入地分析。
吴怡瑾皱眉道:“即便这样,怎好----怎好利用你?”
“这不是利用,是帮助。”沈慧薇无奈微笑,“瑾郎,你不懂他。我和宗华是朋友,是那种割颈相交地朋友。如当日圣旨下来,你稍迟一刻,他差不多就能造起反来。---哪怕,这个后果是可怕的。若然成真,事后人们也只会置评一句:喏喏,就是那个女子,害宗家族灭。可他觉得不紧要。只需我懂得他心便可,世俗风评他压根儿就不在乎。宗华身世经历和我们不一样,很多东西他不管的。他想我也不管。当日圣旨,就是指颉王纳妃,皇帝却下旨处死的那场惊变,沈吴两人之时,习惯是隐皇帝而不提的,心照即可。吴怡瑾想了想那天确实是这样。宗华一听见消息,当场集结三千兵,一刻也不曾犹豫,便即豁出宗家阖族地利益性命。而那天全帮按兵不动,只有她不要命地闯入宫内,原已置死地而后生。全本网首发她和宗华的心并无相差。所差者。她是以一人之力,若不成二人皆死无恨。宗华则即便不成,也非要天地变一变颜色不可。
吴怡瑾想不到看来云淡风清的男子,内里执拗如斯,一时竟然没有恰当的语言回对。
“傻丫头,”沈慧薇笑着站起来,拢她的肩,“别多想了,反正这事就这么样,我有你明白了就够了。可是你还欠我一个交代,巴巴地叫我来,我可不要见什么太子妃。”
吴怡瑾微笑道:“那怎么又来了呢?”
“我想你呀!”沈慧薇恢复了轻松神态,促狭地朝她眨眼睛。吴怡瑾笑着把她一推,
“你消停消停,别一个误会没了,另一个误会又起来了。”
沈慧薇笑道:“那不见得吧?难道你家那位,连我和你都能吃味?”
吴怡瑾啐了声,晕生双颊。
“好吧,我实话对你说。”沈慧薇笑容静了静,“我不想见他。”
两人都明白“他”是谁,吴怡瑾只点头:“如此甚好,我也不希望你见他。”
“但我话说前头,别给我安排什么觐见太子妃,我不去的。”沈慧薇闷闷地道,“宗华那里,我也出不了力,我留在京都的理由也没有了,明儿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