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霜到凤栖宫,施家小姐也在皇后跟前。
玄霜与这位既定太子妃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在皇家别苑赛马场上,另一次是在分舵。施琴清打着来探病的幌子,实际上是意欲同情敌一试高下,玄霜知后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
表面上不曾露出,两下里言笑晏晏。一个感谢太子妃不辞殷勤前来照看国母,一个感激公主对待皇后如同己母。外人看来,两名贵族少女一般的气势高昂,一般的温存有礼暗含骨刺,连眼锋,也是一般的典则高贵却又针尖对上了麦芒,未有一方稍稍退让。
两位贵人抢着侍汤侍药,殷勤可嘉,最终还是莫皇后发了话,柔嘉公主国事忙碌每日辛劳,皇后看在眼中疼在心里,感念公主一片孝忱,但只微恙小疾就不劳长侍左右了。
玄霜没奈何,略坐坐只好退了出来。
莫皇后说她国事忙碌,倒也不是找的理由,自皇帝离京且告失踪,太子对她颇为倚重,很多国事都有其预闻。尤其是关于和农苦的通商事宜,几乎全权委托给了玄霜,那三件大事,都逐渐是谈出了个眉目,正在朝着成功的方向走。
但是她除了这件事以外,其余国事,便是太子有意让她预闻,她也不敢多加掺和。与农苦出面洽谈是皇帝的授意,暗底下他给了她更多的权限,然而别的事情,那不是皇帝的意思。
皇帝。他“失踪”,但他还活着。
等,等五年。这五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有多难熬,个中苦况唯自省。
春日午后阳光散发着丝丝慵懒。玄霜地行走也同样懒洋洋的,漫无目的走着,右手手指,几次不经意地触碰到左手袖中所藏那块小小的硬物。
眼睛里,却有着与阳光和步伐完全不一致的阴霾密布。
她忽然停下脚步,专注地望着前方。
荷花池畔,有个美丽地女人面水而立。
她面容凄惶可是目光空洞,好似整个人被抽去了主心骨。她隔着水望向天涯。宫苑的尽头是高高森严的宫墙,她的目光便凝滞于那些不可撼动的黄墙之上。
那是一位母亲对远在天涯、沓无音讯的女儿的期盼。
娴妃原就温柔沉默,清霜私自逃离之后,更加沉默,除了向太子哭求早日寻归女儿以外,便习惯性地每天站在荷花池边的高坡,望穿秋水。清霜消息日渐稀少,而她每天站在这里地时间也越久,目中的希望之光渐渐熄灭,整个人形同痴呆。
玄霜想母女大概终有感应。她的女儿遭遇不幸,作为母亲,已先一步感受到了。她想了想,便向娴妃走去。
“娴妃娘娘。”
“娴妃娘娘!”
提高声音。娴妃才听见了,转向玄霜,脸上呈现虚浮的笑容:“哦……国公主。”
玄霜道:“娴妃娘娘,敢是在牵记十六皇妹?”
“嗯,是啊。这个死孩子,不知跑到哪里去闯祸,这么久也不回宫。”娴妃仍然虚浮地笑道,口不应心。“这样不懂事的孩子,不吃点苦头,长不大呢。在外受了苦才是活该。”
玄霜眼中有怜悯之色,道:“可怜天下慈母心。玄霜每次看见娴妃娘娘,总是记起玄霜的母后……母后对玄霜,也是一般的爱护。”
她提到杨皇后。娴妃这点意识还有的。低下头,只是微笑。却不答。
“……所以,尽管太子哥哥不欲令娘娘得知而使娘娘伤神,我却以为,娴妃娘娘牵记女儿的心肠是不可以轻侮,十六皇妹遭遇虽惨,也不该长久瞒着娘娘的。”
娴妃大惊:“你说什么?清霜有消息了?她……她……她很惨?!”
玄霜淡淡道:“太子不肯告诉你,我也不便擅作主张。娴妃娘娘还是去问太子吧----”
她有意道,“若太子允可,娘娘但有所问,玄霜不敢辞。”说完,未给娴妃进一步纠缠地机会,快步走开。
当天晚上,未出所料,娴妃一顶青布小轿,于暮色浓重时分悄然出宫,亲抵公主府,拜会柔嘉公主。。。
娴妃不饰装束,脂粉未搽,两只眼睛哭得如红肿桃儿一般,一见玄霜,不顾礼仪,忘却矜持,扑上前抓住玄霜的衣袖,哭道:“柔嘉公主!柔嘉公主!请你将我可怜孩儿之事详细告知于我!”
玄霜不动声色抽出手来,道:“太子哥哥想必说给娘娘听了吧?”
“他说了,他说了清霜落在奸人之手!可是他讲得太过简略,他说国公主你才是亲眼见到我那可怜孩儿的,玄霜,求求你,你快告诉我,我女儿、我女儿倒底怎么样了?”
“娴妃娘娘你莫着急。”玄霜柔声安慰,眼圈儿却是一红,“十六皇妹她……”
“她怎么样、她怎么样了?!”
玄霜喟叹:“她如今飘泊于海上,落在了恶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