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丹赶到后庭,阿羡已不在闹,然而蓬头散发,扯衣坏襟,连鞋子也已脱落,就这么赤着双足坐在冰凉的石头上面。穆丹看到脸色一沉,向左右喝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冷的天气,公主着了凉,拿你们是问!”
侍女们小心翼翼,相对苦笑,禀道:“公主力大,不容奴婢靠近。我们……我们原也在为难。”
穆丹不理她们,向阿羡走了过去,一步两步,阿羡都无反映,穆丹抬手抚向阿羡肩头,闪出笑颜,正要说什么,阿羡陡然抬头,尖声大叫:“滚开!滚开!不要碰我你滚开!”
口中乱七八糟地叫着,而她自己不等穆丹“滚开”,就先连滚带爬地翻下了那个栖身的石墩。
穆丹总算明白她怎么就能够搞成这种狼狈样子了。
“阿羡,是我。我是穆丹。”穆丹两手互抱,慢吞吞地说,一时打不定主意,是要对她凶巴巴地吓唬一番呢,抑或好言好语相劝。
但是好言好语的话,他这辈子别想解开胸中疑惑了。小姑娘原就不是省油的灯,他一心软,她还不将戏做到足?
“真的忘记了?连我也不认识了?”他微微含着冷笑,继续朝她走过去。
阿羡惊叫,返身逃,然而一只大手压在她肩上,她骇得几欲软倒,口不择言叫道:“别碰我!大胆!我是阿羡公主!是农苦的阿羡公主!你不许碰我!”激烈的抗拒对穆丹那只泰山压顶般地铁掌毫无作用,她终于哭起来,“子韶!子韶哥哥。你在哪里?子韶哥哥,有人要杀我!有人杀我!”
穆丹另外一只手伸出来,托住她的下巴,深深看进她的眼底:“好了,阿羡。..不要闹了。乖乖的同我说话。”
那双昔日明丽灿动的眼眸,此刻只见泪痕与惊恐,穆丹目光如钩,却也难测真假。可是她在自己掌下瑟瑟发抖,那不见得是完全装出来地,穆丹记起旧情,又想她两三年来嫁到大离,恐怕是没过上一天舒心日子。反正她是不是真的失忆了,对他大事无碍,玄霜的要求也不过是让她别时时盯着莫瀛就行,他就把她当成一个小妹妹养了起来,也没有关系,何必非要弄清楚不可呢?
他神情渐渐松动,手掌转按为扶,轻轻一抱她道:“别害怕,哥哥同你开玩笑的。你记得自己是阿羡公主,怎么连我也记不起来了呢?”
阿羡哪里听他的话。还在折腾,但是穆丹比之刚才凶巴巴的态度好了不知多少,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穆丹再让她“乖一点”。她忽闪着泪汪汪的大眼睛,不怎么敢反对了。
穆丹刚想叫侍女把她带下去,有人匆匆进来,行了个礼,双手递上一封信柬,随即退了下去。穆丹在这府里并不避人,虽然阿羡在旁边,谅她也掀不起风浪。干脆大大方方直接撕开来看了。
他看了很久很久,浅褐地眼珠缓缓漾出奇异的神采,将信纸揉作一团,顺手扔到旁边水池子里,便回过头来,笑吟吟地歪过头来。打量阿羡。
这眼神太奇怪了。就象他从来不认得阿羡,又仿佛阿羡突然变成了奇货可居的宝贝。他眼光之中,除了有探究的意味而外,还有一股**裸的贪婪之色。阿羡神色里不由闪过一丝不甚清晰的惊惧。
“妹妹,”穆丹很开心地向她道,“你忘了大离那段事,不要紧,反正还记得你的身份是不是?这就够了,来来来,我有话同我的妹妹仔细谈呢。全本网文学网”
阿羡怕他那只大手,战战兢兢往后退去,道:“你别过来!你……你是何人,可别对我无理!我是阿羡公主,对我无礼,我杀了你的头!”
穆丹笑道:“你我是兄妹,阿羡,怎的如此防你哥哥?”
“哥哥?”阿羡怔怔地看着他,穆丹满脸笑容应了声,阿羡安静下来,似在思考,半晌忽然叫了起来:“子韶哥哥,子韶哥哥,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她一面叫,一面向后面急奔,穆丹笑意仍旧噙在嘴边,制止了欲追她而去的侍女:“不忙,你们且去准备房间、卧褥,阿羡公主要在这里住上几天了,她可是大离做过王妃的,眼界高了不少,你们准备得精细些。”
等穆丹去远了,确定他不象是会马上再返回来,阿羡又探头探脑的回来了,因为闹也无用,她这会儿安静一些。侍女们听从吩咐,急着给她收拾屋子,剩下地两个看她比较乖,也自乐得跑开了。阿羡坐在水池边上,左边瞧瞧,右边瞧瞧,一时忘却隐忧,慢慢地探手入水,开始玩水。
穆丹方才随手抛掷的信柬就在水面近岸,风一吹,它一动一动的,吹向岸边搁住了。阿羡的注意力被它吸引过去,专心地看了半天。这信柬看上去是特殊材质所做的纸张,所以穆丹扯了两下扯不碎,他就顺手扔掉了。阿羡托着腮看了半天,眸中有着跃跃欲试的光,可是又不敢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