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颌首赞许:“甚好。不过,”眼神一扫,语气忽转:“还有一事,本宫要跟你主子借你三天!”
他双目倏然精光一闪:“老奴愚钝。”
“不懂不要紧,只须记住一点,明日起三天内你的主子只能有一个!只要过了这三天,”我看了看窗外朦胧的月色:“一切随你,我绝不多言。”
“殿下,您说笑了,老奴的主子从来都只有大汉天子一人!”他的语气诚挚异常。
“我是否说笑,你心里最是清楚!”我眼神紧紧抓住他:“而且,你看仔细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那个所谓的长安公主,而是,‘他’唯一的女儿!”
即使我多不情愿,目下却唯有利用这段关系。
我睨着秦总管,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实际上却是心跳如雷,秦总管是何等人精,一个“隐性少主”的身份,说穿了不过是个虚位,能唬住别人,却未必能威胁得了他。
大约三分之一柱香之后,他的头部终于微向下倾了倾,我心上骤松。
“殿下,明日老奴琐事颇多,理会不了其他。日后还望您多担待些。”这就是答应了。
“且放心,凡事有我!”作出承诺之后,我立马给他安排了任务:“现在你先去帮我带个人进来,切不能让旁人看见,包括燕允。”
“可,未央不是被您封锁……”
“秦总管,甭拿这种借口来搪塞我,没有过人之处,‘他’会派你到此?”
犹疑片刻,他称诺离开。
回返到正殿时,殿上已然充溢了一股浓郁的药香,循烟而去,明灭不定的鹤形宫灯下,煎药的铜釜正在汩汩作响,而鹤发鸡皮的老者锊着胡须蹲在其旁专注地看着药,旁边的矮几上趴着个青衣少年,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黄医正。”
“殿下。”他颌首行礼,觑了觑酣甜入梦的少年,无奈地笑笑:“请您毋怪,臣这徒儿散漫惯了。”
“无碍!”我止住他欲唤醒少年的举动:“随他去罢,本来就已夜深,到是劳动医正了。”
“不敢。”
我坐到皇帝舅舅的床榻边,为他渥了渥褥被,才转向黄医正,看似闲聊:“这孩子,自幼就跟着你?”
“然。他是臣收养的孤儿,自幼随臣习医,人极是老实。所以,您敬请放心,臣这徒儿绝对是可靠之人,这药也只经过他手,绝未假手于人,对外不会走漏一丝风声的!”
“嗤嗤……”我轻笑:“医正太过多心,本宫不过是随口一说。陛下的药甚时能好?”
“还需半柱香,您若劳累,不如先去歇憩片刻!”
“陛下这般,本宫哪还能睡得着。”我叹了口气。
“您毋太忧虑,陛下并无大碍……”
“皇上究竟是何病症?本宫要听实话!”
黄医正被我打断言语,微怔,既而裣衽道:“禀殿下,臣已然断过,圣上是痰浊壅塞,瘀血内阻……”
“罢了,晓得了,尔安心煎药。”我不耐地挥了挥手。
殿上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只闻几道或轻或重的呼吸声。
直到药煎好,黄医正捧着托盘过来,他恭谨道:“烦请殿下扶起皇上,臣好服伺圣上用药。”我依言照做,靠坐在榻上,从后托住皇帝舅舅的身子,但觉触及之处,瘦骨伶仃,近乎硌手,心疼地打量他,却乍见其眉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赶紧止住正往他嘴中送药的黄医正:“且慢,他可是不适?”
“陛下正在病中,或有不爽也是自然。”
“不成,泰半是这药不对他的口味,汝去改改。”
“殿下,俗话说良药苦口……”
“立即去调!”我厉声嘱道。
“诺。”他叹着气,莫可奈何地退出正殿,想是去寻找放在偏厢的药匣了,不过一时半刻恐是回不来的,呃,因为刚才进来时,我顺手把那药匣给藏了藏。
“姐姐。”
刚把皇帝舅舅安置好,就听到这声轻唤,连忙转身,正是溟无敌这厮,他立在灯影下,明明还是白日那副丑恶模样,此时看来却令我倍感亲切,一把扯住他,强硬了一夜的语气霎时化为乌有,我带着哭腔恳求:“快,快帮我,看看他!”
“你莫急!”他安抚地拍了拍我,我侧身让开,他上前按住了皇帝舅舅的手,开始诊脉。
眼见着他探完左手又换右手,翻翻眼皮,再看了看舌苔,最后甚至趴在皇帝舅舅身上听起了胸腔。时间渐渐流走,他却一动未动,额头近乎拧成了一个川字。
我早已心乱如麻,再也忍不住,急急冲上去问道:“他这症状不似中风啊,我还清楚记得你在路上拯救的那个中风病人,根本不是这样的。他究竟如何?可是严重?”
“阿悠,你莫慌!”
“怎能不慌?他,他若……我都不敢想!不,他不会有事的,可是?”我语无伦次地逮住溟无敌的前臂,希望从他面上寻到肯定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