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衣服的时候,赫然发现手臂上的梅型胎记居然在褪色,那红不再是耀眼夺目,反而似是一抹正在消散的残阳,在粗糙的肌肤上垂死挣扎。
粗糙?是了,
这才几天,我的肌肤怎么变得如此粗糙!
日晒雨淋?还是水土不服?
韩悠臆测着这一切变化的因由,
然而不久之后当她真正知道了原因,才晓得这不过只是噩梦的开头。
打量起四周,没有更清晰的镜子了。
韩悠穿过燕芷的房间,发现除了进来那道门,另外还有道侧门,好奇心驱使下,她推开了它。
想不到的是,一门之隔居然别有洞天!
竟是个幽静的小花园,现下正值冬日,本该是百花零谢,了无生机的季节,这里却是个例外。回廊尽处一个八角方亭隐约能见,那建筑本是极寻常的样式,可是此时看来却是异样风情的,因了将它簇拥其间的是那纷繁错落的各式寒梅。
白色的梅,如银雕玉琢雪塑,冰肌玉骨,清丽超然;红色的梅,艳若桃李,灿如云霞;粉色的梅,如描似画,柔情似水……
梅花无处不在,韩悠徜徉其中,但觉暗香浮动,芬芳盈怀。
“喜欢吗?”声音从后面传过来,不用转身也知道是谁。
“嗯。”
“当初打算买下这所院子,其中很大部分原因就是为了这里!”燕芷走了过来,与她比肩而立。
“那么,另外的原因呢?”韩悠侧首。
燕芷刚才在外面随便用水冲洗了一遍,现下已然梳理齐整,他换了一身褚色宽袍,整个人萧萧肃肃,有着爽朗清举、渊停岳峙的伟岸,他性质内敛稳健,可是眉目间无时不透着低调的锋利。
这就是韩悠此刻全部的想法,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是特别的,是值得骄傲的。
燕芷转而对着正在打量他的女子,
她好像又变化了,曾经倾国倾城的容颜正在慢慢蜕变,她自己察觉了吗?如果知道真相了,她会怎么样呢?
这么想着,燕芷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落入韩悠的眼里,却成了另一重意思,她不禁冷笑,原来不管什么样的男人都一样,一样的野心勃勃,无论对女人,还是江山!
宣池,地处大汉腹地,九州通衢,同时又是离京畿最近的城池,它的重要性毋庸置疑,所以这所城池的驻军从来都是皇帝钦定的亲信。
然而,燕芷早在几年前就在这里准备了根据地,其目的昭然若揭。
燕芷看着韩悠益发冰冷的面色,心下一窒,“身上不爽吗?”他忧心道,说着伸手探向韩悠的额头。
但是,韩悠避开了他的触碰,她嘴角勉力上扬:“可能是有些乏了。”
“那就歇歇去罢!屋里的床具都是新换的。好好睡一觉,晚食我叫你。”燕芷偷偷吁了口气,原来她还没发觉异样。
韩悠躺在床榻上,翻来覆去。
她哪里睡得着,一个问题再次纠结上心,燕芷对她的好,真是纯粹的吗?
除了“国脉”的秘密,自己还有甚么价值呢?
还有,最重要的是,他还手握重兵!在这大汉风雨飘摇之际,若是他有个甚么异心,其后果不堪设想。
但,皇帝舅舅亲手把她交给了燕芷,还把燕芷当作自己江山最后的倚重,可见,皇帝舅舅是信任他的!
那么,自己也能信任他吗?
不管了,反正我就在他身边守着,遇到甚么见机行事,即使他有那心,我也得把他扳回来,站在皇帝舅舅这边!
终于作下这个决定,韩悠总算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只是她不晓得,就在她挣扎的时候,某人也在挣扎。
福伯看着在自己面前来来回回走了不下百遍的身影,他不禁再次叹了口气。
你说,好端端的大将军怎么就成了这样?
这些年,将军驰骋疆场,风里来雨里去的,记不清有多少次都命悬一线……这个孩子太苦了,从他十来岁入营以来,自己就一直看着,早该有个人来心疼他了。
将军月前突然说要上京议亲,议亲就议亲罢,反正将军府的女主人也是毫无悬念的,早就被京畿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老儿给圈定了。自己跟着将军来了宣池,候在这里,准备迎亲事宜。
可是,就在几天前,城墙上突然贴出了一张讣告:长安公主殁了!也就是说将军府那个钦定的女主人没了。
福伯知道自己不该暗喜的,是的,他居然有些高兴,因为在他心里,像将军这样的人物该是找个温恭贤良的女子的,或者不止一个,为他料理内务,为他生一大堆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