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摊在棋盘上的物事,左边那件她一眼识出,正是她与燕芷的发结,那上面的同心结依旧鲜艳似火;而另一物,是枚半掌大的令牌,通身澄亮,寒冽森光,不出意外的话,竟是燕芷的兵符!
“悠之何意?”韩悠婉然一笑,拈起兵符**,只作不知何物。
“其芳当真不知?”
“不知!”天经地义地将兵符纳入怀中,“这个牌牌给我顽两天。”又将发结扔还过去:“发结你可收好……呃,方才讲好让我三子的罢。”纤手起落,三枚棋子已占据纹枰三颗星位。
并不去抢最后一个星位,燕芷却去小目挂角:“其芳可认为燕芷堪当英雄二字!”
“英雄?堂堂大汉战神若不配称英雄,天下可还有英雄!”切,管他葫芦里卖甚么膏药,大帽扣上一顶总没错的。
“那你可知英雄最爱哪两样事物?”
江山美人?!韩悠一个激灵,棋子也没拿稳,无巧不巧地落在一个断点上。如此一来,原本平稳的棋势陡然紧张,凶吉未卜的厮杀已然无可避免。天地良心,以韩悠的棋力,哪里敢做此激烈搏杀。
“唉呀呀,可以悔棋么?”
“落子无悔!”星目流转,燕芷似是要看透韩悠心内:“英雄所爱无非马革与佳人。佳人侧枕,马革裹尸,岂不快哉!”一阵爽朗的笑声震得韩悠脚板抽筋。越来越看不透的燕芷,果真如他表现般的豪迈么?可惜他不是一个江湖英雄,而是一个手握重兵的权臣。
纹枰之上,杀伐之气如漫天乌云,本就没有心思在棋之上。这个燕芷,身为武将,未料如此心思缜密,布局如流,眼见棋势如崩,韩悠弃子道:“乏了……福伯,饭食还未备好么?”
福伯早已端着食盒站在门外,见二人对弈,不敢打扰。这会子听得叫唤,忙闪进来:“好了好了,夫人请用!”
一盘炙肉,一盘冬笋,一盆乌鸡银耳汤和加两个冷菜,虽不够精致,本是赖棋的籍口,这会子倒觉腹饥了,也顾不得端庄淑仪,放怀大嚼,看得福伯未免又有拿捏不住瓷器的冲动。
“赵参将,扰了的棋局还回来了。悠乏了,你们且议事,悠散食去了。”抄了片炙肉,也不管三个男人如何表情,夺门而去。
回到卧室,和衣躺下。
自然是睡不着,这个燕芷,绝非偏安一隅之辈,如果真有一天,燕芷和皇帝舅舅之间,她必须做出选择,还能像阿爹和皇帝舅舅之间那么轻易么?毕竟,这个燕芷,已经成为了自己真正的男人。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男人的争斗,要让她这个弱女子夹杂其中。为什么自己不能像个平常的女孩那样,选择自己的爱情,过平凡的生活。忽然生生想到独孤泓,眼前一片迷茫。独孤泓,她实在无法把那个倜傥的少年和一具人形焦炭联系在一起。
心好疼,疼彻心扉!
还有阿爹,为了利益,变成一个恶魔的男人,想起他不由背脊发冷!
心情寡落到了极点。悠悠,不要想太多了,燕芷已经占据了你,虽然事出有因,但毕竟是占据了你,你应该好好在他在身上动心思,让他辅佐皇帝舅舅。广陵王虎视眈眈,阿爹汝阳候居心叵测,棠家已经反出京畿,皇帝舅舅正在艰难,能做的,除了让燕芷这个绝对份量的棋子对皇帝舅舅忠心,还有什么呢?
唉,确实有些乏了。
忽然感觉窗外有人,只是感觉,侧耳去听,了无动静。
窗外一片清冷月光,却无人影。这是燕芷的驿馆,怎么会有人在她窗外**呢?多疑了!返身欲回床,但有人的感觉始终缭绕,猛回头,一条身影窜上墙头,无声无息向馆外飞去。
心中一颤,拉开房门奔了出去。守卫兵丁见是新任夫人急急奔出,哪里敢拦,又不敢追。愣了愣,急入内禀报。
韩悠出了驿馆,依稀见那人影向密林中去。
直追了三二里,只见银越越的树丛,哪里还有人。
“独孤泓!”
一声凄喊,震起几只宿鸟。
“独孤泓,我知道是你,你给我出来!”
静静的树林,除了几声落雪的簌簌响,再无回音。“为什么不出来见我!独孤泓,我知道是你,你没死。你对我的承诺还没有兑现,你不可能会死!”
虽然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这也够了,她知道是谁。
“悠……”
声音来自背后,低颤颤的声音怎么,怎么会如此苍凉的味道。这不是她熟悉的磁磁的声音。
“为什么要戴上面具?”对面的男子戴着银亮的面具,遮住了半个脸孔。不是独孤泓却是谁。
扑入怀里,小拳狠命地捶打。独孤泓环住腰,无丝毫反抗,只是,韩悠去揭他的面具时,他闪开了。
“不要。悠,不能!”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