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面疾驰,那车夫一面高喊:“寨主回来啦!”引得那田地里劳作的农夫,房前缝纫的村妇,四处撒欢的孩童俱是放下手中事情,追奔上来。等马车抵达一座古堡时,后面竟是密密麻麻围追了四五百人。
黑老大将韩悠扶下马车,对着身后人群只是挥挥巨大的手掌,笑道:“俺老黑又回来啦,那皇帝老儿的天牢不过如此,兄弟们在外打点照样有酒有肉,倒把俺老黑养肥了!老黑谢过诸位了。都散了罢,改日再拜望诸位!”一抱拳,进了石堡。
石堡内早有位老妪接了出来,那老妪年过五旬,一脸鸡皮皱纹,精神气儿却是旺盛,见了黑老大,咧开一口黄牙,笑呵呵地道:“黑子,可回来了?这回又有几处伤要调治?”
“芸姐,夫人呢?”眼睛却向堡内张望。
“夫人听得你回来,一早起便上山了,说是要捉几只獐鹿回来,晚上好炙烤着吃!”
韩悠打量了眼这间石堡,皆是条块大石垒成,除了木板分隔楼层,竟无别的木料榫接,也不知怎生建成。石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人烟却是极稀,除了面前这个老妪,别无一个服侍之人。堡内陈设亦是极简朴,但清洁,家具物什皆是一尘不染。
那老妪又寒暄了几句,便去泡了盆热汤来,与黑老大烫脚。
韩悠不禁微有些诧异,原以为黑山寨定是一座武功赫赫的武庄,到处是彪悍武士,黑山寨寨主的老窝,便是不奢华,亦该是高楼大厦,画栋雕梁才对。不想这黑山寨外面却与寻常农庄无异,夫耕妇织,一派田园景象。而这座石堡,外头看着还算气派,里面装饰不说与汉宫相比,便是与那郡守府相较,也形同鸡栏。
“老黑,这便是你的家?”惊惊疑疑地看,犹犹豫豫地问。
“殿下,这便是俺老黑的寨主石堡,却不是俺的家。若有一日俺不当这寨主了,自然要搬出去的。”
“你的压寨夫人必是位简洁素雅的女子罢!”一路上瞧黑老大使钱并不在意,这寨主石堡如此简约,显是并非穷困。
“简洁素雅?”黑老大脸上一阵自嘲,看芸姐入厨房快活去了,才一脸讥诮的神色道:“小妞这个词倒是形容得极贴切,稍时黑娘子回来,你一瞧便知了。”
烫完脚,正拿条毛巾擦那湿漉漉的水,铁听砰然一声大响,却是大门被一股大力撞开。不止唬了韩悠一跳,黑老大亦是擦脚布未拿稳,落回洗脚盆里。
门口那人用脚踹门亦是不得已而为之,因她右手擎着一杆长枪,左手拎着一串野狐野兔,背上负着几只黄麂,脖间却搭着一只羚羊,全身玲儿个琅铛挂满野味,实腾不出手来开门。
“黑子!”那人叫一声,甩了手中脖间背上的野味,闪电一样冲上来,还在丈外便腾身而起,纵到黑老大身上,噼哩啪啦在双掌在老黑胸口脸上头上一顿乱打。
完全没注意到旁边还有个倾国倾城的小美女,韩悠拧了下自己,并没有隐身或透明嘛。再看那彪悍女子,身形虽比不得黑老大,与自己比较起来,却是虎背熊腰,更兼腰间还搭了块虎皮围裙,平添一派虎虎有威的飒爽之风。
“黑子,怎么一声不吭跑到天牢里去了?”
“甭提了,不过是杀了个狗官,便招来数十个一流捕快,那日偏又醉酒了,结果一通砍杀,便被擒住了!”
“哼,到底是醉酒,还是为别的甚么?”
“绝没有再去会那女人?老黑指天为誓……那个,你下来罢,教别人笑话了!”
那女人这才注意到韩悠的存在,扫了一眼,猛一把掐住黑老大脖子:“这是何人?”
“嘿嘿。”黑老大也不生气,似是习惯了此等待遇:“这位,便是当朝圣女,长安公主!”
“圣女!”那黑娘子这才从黑老大身上翻身下来,走到韩悠面前,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了一番。眼中神色甚是古怪,韩悠亦才看清了这黑娘子的面目。若非她挽着女式发髻,且胸部丰满隆凸,光凭面目,倒是极难确认此人到底是男是女。
愣了愣,下意识地还是感觉对这黑娘子恭敬点比较妥当。
曲了曲身子,问候道:“寨主夫人好!”
“莫叫我寨主夫人,唤我黑娘子便是。你是长安公主?”
“正是!”
“那么,你可知国脉?”
国脉?这个外貌粗俗与村姑无异的黑娘子,居然也知道国脉!再看黑娘子,眼中闪出一缕精光,那种和她豪爽风格极不相称的眼神,却含着令韩悠害怕的复杂态度。
里面的感情居然是……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