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又闻汉广(1 / 2)

赵庭玉听得二人存心安慰自己,并未宽怀,反锁了眉头,一饮杯中酒,道:“阿悠,独孤泓,你们也别这般说,庭玉与太子这段孽情你们最是清楚,庭玉这些飘泊江湖,早将世事看开了。人如浮游寄生寰宇,不过区区数十年,喜也罢,忧也罢,到头来一抔黄土,七尺棺木便了却千般爱万般恨。何必介怀于一惊一乍,沉溺于世事无常。”

似是有些喝多了,赵庭玉把酒临风,侃侃而谈,令韩悠和独孤泓皆是动容。

韩悠笑道:“庭玉这番言语若教冉哥哥听了,恐大不自在呢?”

赵庭玉掷了酒盏,走至琴近,道:“阿悠,庭玉为汝操一曲高山流水罢!”一面操琴,一面唱道:

我为伯牙,汝为子期。

晨星寂寥,知音难觅。

耿耿于情,滔滔如毁。

我舞苍黄,悲懑胸臆。

我歌徘徊,不如去兮。

……

琴声虽悠扬,唱词却是悲怆,韩悠心中唏嘘,无论皇上对赵庭玉如何关爱,毕竟难容于世,庭玉心中之苦闷抑郁,恐天下人无出其右。唉,倘或……韩悠突发奇想,要是庭玉是女儿之身,那该多好!

忽然一连串焰火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绽开朵朵异彩。

此时已是月近中天,料想汉宫中婚典已成,三人痴痴地看着焰火,一时默然无语。也不知皇上和那新册封的皇后罗艺妍,此时是甚么状况了。

“阿悠,独孤泓,你们且回罢,庭玉无碍!”

赵庭玉这般痴痴癫癫患得患失的状态,二人自然无法放心离开,正犹豫间,忽见一个人影走来,瞧那步履形态,却非是先前送饭食的小太监。

走至近前,三人方看清来的竟然是皇上。

皇上孤身一人,未带一个太监宫女,韩悠大惊道:“冉哥哥,怎么竟来此地,她怎么办?”差点说出“皇后怎么办?”,怕刺激了庭玉,临时改嘴了。

只是这掩耳盗铃的作法令庭玉眼中还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

皇上不以为然道:“理她作甚么,难道咱们四人得闲逍遥一番,今夜要一醉方休才好!”

这个冉哥哥,新婚之夜不陪皇后,跑到这里来,这……也太过分了罢。韩悠为罗艺妍不平,却也不好明说,毕竟所谓的皇后只是堵人口嘴的摆设罢了。可怜的罗皇后,还未入主后宫,就注定了要失宠。一个失宠的皇后,在汉宫里想要立足,谈何容易啊!

“皇上,”独孤泓亦劝道:“今后有得是闲暇,今晚还是早些回宫歇息罢!”

“怕甚么!朕如今好歹也是汉宫之主了,还有人敢问朕的罪不成!”皇上亦是饮了不少酒,言语有些打结,却是一脸傲然,意气风发。这会子想要令他回汉宫,除非先敲晕了过去。

“皇上,新婚之夜岂可冷落皇后,庭玉无事,汝回罢!”却是有些酸酸的。

“今晚不提她!来来来,庭玉,抚琴一曲,我为伴唱!”皇上却将庭玉扯到琴旁,紧紧挨着。

赵庭玉亦不再驳,调了下琴弦,问道:“还是《汉广》么?”

“然!”

清亮飘逸的泛音,犹若淡淡有色融于浩淼江水,微风拂面,而后乐调上板,缠绵悱恻,绵延不断。接着旋律层层推进,思绪亦随之辗转,如鸣如述,似是浅吟低语,缓缓渐趋平静,忽又跌宕激昂,如裂布帛……

随着时而清越时而哀婉的琴音,太子充满磁性的唱道:“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眼前这情景似曾相似,韩悠一愣,随着琴音早痴了过去。那琴音伴唱轻轻叩击着思绪中某个紧锁的门,轻轻地但极有穿透力,忽然轰然一声大响,那扇门骤然碎裂,无数想法和记忆倾泻而出。

韩悠只觉大脑一炸,像是被人从后猛击了一棍,不由“啊”了一声,抱住头,仰面摔倒下去。所幸独孤泓离她甚近,一个纵步急忙扶住。

“阿悠,你怎么了?”独孤泓大惊道。皇上和庭玉亦急趋步过来探视。

“头好疼!”真的是头疼欲裂,如被置于两块巨石间不住挤压一般。

“泓,阿悠这是怎么了?”皇上探询的目光看着独孤泓,酒也醒了大半,掩不住的关切。

独孤泓将韩悠抱在自己膝上,搭着脉,又仔仔细细地审视着韩悠,半晌才转忧为喜,道:“妙!妙!太好了!”

莫非这厮惊恐过度发傻了,赵庭玉亦是大惑不解,问道:“这般样子了,有甚么好?”

“阿悠能否彻底解掉断魂迷香之毒,恐怕就看今晚了!”

“断魂迷香?!”皇上和庭玉同时惊呼起来。

“正是,那断魂迷香非是寻常药物,并不伤气血肌体,而只伤神思。先前我用药无数,连紫蕊雪莲亦用上了,只是虽解了毒,却无法恢复神思。真要恢复记忆,却需有某样事物,能震魂摄魄。这便如弓虽上弦亦已拉满,却未引发一般,今夜皇上与庭玉抚琴唱词,必是阿悠曾经记忆最深之事!”

皇上沉思道:“当日阿悠刚刚进宫之时,确有听我和庭玉弹唱过!”

“这便对了。皇上,请再与庭玉合奏一曲,恐怕阿悠这毒便彻底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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