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漏见韩悠放下窗帘,将塔西克阻在车外,顿时猴上来,伏在韩悠耳旁,低语道:“公主倒是说说,如何说服那些马贼的!”
“自然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切!玉漏才不信呢,其中必有古怪。”
韩悠笑笑,反诘道:“有甚么古怪,倒说来我听听!”
“那些马贼似乎早便知道这是公主的和亲队伍。先时还非要劫财劫人,如何被你带过去说了会儿话,态度便大变。倘若真如狐狼所说,不忍劫你的嫁妆,那先时怎么又忍心了。这话说不通!”
这丫头倒是越发机灵了,韩悠笑道:“给我捶捶腰眼,我便告诉你本宫是如何凭三寸不烂之舌,孤身入马贼阵中说服他们的!”
玉漏一面替她捶着腰,一面道:“好公主,就别卖关子了,快说罢!”
韩悠收起油滑脸面,正色道:“玉漏,汝当真认为那些人是马贼么?”
玉漏愣了愣,笑道:“不是马贼,还是汉军不成!”
“然!正是汉军装扮的!”
“啊!”
“都是些燕芷的旧部,因感念燕芷恩惠,因此假扮了马贼欲来劫我回去。玉漏啊,你我哪里知道,咱们在骈车中悠然而行,燕芷却纵马疾驰了千里之遥来寻咱们了!”
“啊!”玉漏张开的嘴巴又更夸张了点:“燕将军呢?他也在马贼之中?”
“他倒未来!玉漏,你说我拒绝回去,做得到底是对还是错呢?”
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玉漏的思考范围,抓了半天头,才道:“公主若回大汉我便回大汉,公主若回北羢我便去北羢。想来也无甚么对错,玉漏想公主决定的,自有道理是不会错的。”
好个愚忠的丫头,韩悠心中一阵暖流淌过身体周身。
却听玉漏又疑道:“公主是怎么看出他们非是真马贼,而是汉军装扮的?”
“这还不简单么!据阿悠所知,马贼并非仅汉人,那些北羢族人,犯了事族人不容,也多有沦为马贼的。你瞧那些所谓的马贼,千人里面竟然无一个异族。再瞧他们奔行,行止皆有尺度,寻常马贼哪有如此严整队伍。再者,你注意到他们的马蹄铁,皆是一般制式,与我汉军的无异。试问哪支马贼会将马蹄铁也统一成一色!”
一席分析令玉漏又是赞叹又是多少钦服,笑道:“大家被马贼一冲一围,都慌里慌张的,哪有心思去看他里面有无异族,马蹄铁是甚么样子的!”
韩悠笑道:“本来阿悠亦不知马蹄铁,那次带兵时,有后勤军官来启禀,问我马蹄是与寻常汉军一般式样打造,还是重新设计,以彰显长安军的不与珠同!因此记下了。”
玉漏又诚心赞叹了几句,又说些闲话与韩悠解闷。
此后一路之上再无故事,只已完全进入了草原,再无城镇,满眼皆是一望无际的连天绿草。入了草原,已是深入北羢内境了,塔西克和巴拉托赫亦不再一副紧张模样,全神戒备,而是松驰下来。那些北羢武士亦常嬉笑连连,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拳地渲泻喜悦之情。
这些情景却令韩悠和玉漏更为伤感。输赢相抵,韩悠赢了五件“先欠着”便再也不与塔西克下棋,只闷在骈车内与玉漏说话。
又行了四五日,这日登上一座缓坡,俯视下面,只见密密麻麻无数大小帐篷齐整整地遍布在一个低洼山凹里。帐篷四周许多服装艳丽的北羢族人在走动。塔西克探头与韩悠欣喜道:“悠悠,咱们到家了!”
到家了?韩悠跳下骈车,望着那堆陌生的帐篷,竟然隐隐生出一丝恐惧。家?那应该是熟悉而亲切的罢,但面对这堆帐篷,韩悠一丝一毫也找不到这种感觉。反而,令韩悠想起了第一次入宫,那时自己才十岁大罢,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年纪,充满了对汉宫的好奇与憧憬。
现在回想起来,那简直是一场梦,一场一旦入戏便永远无法再自拔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