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238 一年之计在于春(1 / 2)

正文238 一年之计在于春

第238 一年之计在于春

阳澄湖,文箐前世只记得这里的蟹太闻名了,每到重阳节,便订过此处几回蟹。好吃不好吃,现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此来,只为看庞氏留下的这老宅子。

她有所疑惑地是:为何周大管家死死地守着这宅子?为何周复去世前,非得交待由文简承了这宅子?

出娄门,由着方氏与关氏陪同,巳正时分,到得阳澄湖南边的宅子。栓子与陈妈还有周德全都远远地迎了出来。隔了大半年,才见得栓子,或许现在该叫他正名了,陈实。他瘦了许多,原来大胖小子,兴许是病了一场,全身肥肉没了,于是一下子显得长高了好多似的。

文简见着栓子,惊喜地唤了一声“栓子哥”,早飞扑了过去。栓子立时便一伏身,背了他起来,撒开脚丫子,一路狂奔,二人之间的情意随着欢呼乱叫漫了开来。

还未到院子边,便有一群乡民围观,指指点点,文简有些紧张,趴在栓子背上,紧紧地拽着他的衣领子,蹙眉道:“怎的来这多人了?”

栓子颠了一下他,安慰道:“少爷,莫理他们,便是来瞧热闹的。”

只这些瞧热闹的倒是没什么恶意,说得一番子话,热情地邀请文箐姐弟串个门,待周德全尖着嗓子吼了一声后,便相继走开了。周德全解释道:“这些都是左邻右舍,闻听得小姐与少爷来,自是好奇不已。”

文箐心里暗叫一声苦,又被当猴让人参观了去。这些人应该不晓得自己的“事迹”吧?

此宅座落于唯亭山与草鞋山之间,从依然矗立的主屋来看,是三间五架,比起苏州城里或者常熟的周家宅子,三间七架来说,少了二架,显然便是寻常老百姓之居所。文箐对于这个架构,倒是没多说什么。正屋因为没人住,果真是没几分生气,总带有几分颓然之势,两厢房虽没塌,且瞧那木头,年代久远,檐上瓦脊,参差不齐,显然后补过了。

院子中间,一丛硕大的芭蕉树,因着春雨浇淋,如今长了叶,硕大的叶儿迎风展开来,簌簌作响,待得夏日,必是长得枝繁叶茂,高及屋顶,实是可观。此时绿叶映着春日,生迹勃勃。文箐也不知为何,第一感觉便是:雨打芭蕉,苍翠欲滴,诗情画意。

文简惊喜,大声叫道:“姐,姐,这树比咱们家中的还大呢。”

文箐笑道:“如今这便是咱们家了。”

文简挠挠头,道:“是哦。现下咱们住的那是文筹的呢。”他曾迷糊过一阵子,如今倒也记牢了。

周管家在一旁笑道:“去年春未曾下那场大雪,少爷瞧见的会更大。只那雪,倒是冻死了小半。”

“这芭蕉栽了多年了?”

“有几十年了吧。每上都修剪一番,否则这院子都长满了。”周管家感叹一声。

文箐不由得多打量了一下那芭蕉树,道:“可会结果?我听人说及,芭蕉开花,倒垂而下,花硕大无比,有如佛焰,甚是壮观。只是未曾见识过呢。”

文简围着这一大丛芭蕉树转了两圈,急切地问道:“那甚么时候才能开花啊?”

文箐一笑,道:“且候这宅子修葺好了,七八月吧,到时肯定能让你瞧得着。”

文简一歪脑袋,道:“那还有好久呢。好难等啊。”

周管家迎了他们进屋,只忙着将擦拭得锃亮的椅子搬了出来,让与方氏还有文箐姐弟二人坐了,又忙着沏了水,喜眉笑眼地道:“太姨娘与小姐少爷莫嫌弃,且先将就着。德全这边手脚慢,侍候得不周到……”

文箐一个亦这杯盏,显然是新买的,他还真是有心了。忙起身接了花,谢过,道:“大管家,我们也不渴,你也莫要忙了。”

陈妈那边亦道:“大管家,小姐这是偷空,瞅着上巳节方才被允了过来,只紧着这宅子一事呢。”

周大管家接过话茬道:“小姐来得正好,这宅子分到少爷名下,老奴便寻思着好好整饬一番,上回李诚来,老奴便开始好生算计了一番,稍后一一与小姐说来。”

文箐还没说话,却见得文简兴奋地拉着栓子上楼,只听得楼板嘎嘎作响,吓得她在楼下失声大呼:“莫坠下地来文简,快下楼来”

陈妈笑道:“小姐,倒是无妨,那楼板厚着呢。久不走人,难免就响声大了些。”

周德全见小姐紧张,自然上前去拉了少爷下来。

隔了这正院两丈远,旁边又有几间屋子,如今是周德全带着章叶子在住,多少有点儿人气。围墙有所坍塌,周德全似乎修整了一下,只是院墙很是大,非他一人之力所能完善。,一问方知是原来倒塌的小屋舍乃是关牲口的地方,上一年春节大雪给彻底压塌了。

文箐整体判断下来,这不就是个危房吗?哪敢住人啊。偏前年陈管事还道甚么生怕三叔谋了去,便着意让周管家莫料理,哪想到三叔真把个宅子给了自己,如今亲眼见得,方才知晓,这,还不如当初定旺他们家的那个好呢。

她围着这宅子略转了一下,心里有个数了。指着背后那并不太高的山道:“周管家,那山地,可有几十亩是我弟弟名下的?”

周德全咳嗽了一声,方道:“是啊。唯亭山处有二十多亩,草鞋山亦有十来亩。中唯亭这处,种不得庄稼,草鞋山的地倒是能种得些麦豆……”

文箐一听他咳嗽,忙关心地问道:“周管家,近日身体不适?可是我这宅子一事,让你累着了?”

周德全摆摆手道:“小姐勿需挂念。这是陈年旧疾了。”又指了指湖边道,“还有二十亩田,佃于一户人家,一年也收得三十来石白米。另有五六亩地,却是近湖边的,水涨潮起,便淹没其中,如今也只当个无,且瞧老天爷心情好坏,赏个口粮或草垛。”

文箐一边听一边合计着,自己与文简加周德全还有叶子,周珑与方太姨娘还有小月与关氏,再有陈管事三口,一日便需得六升米。如此一来,这地里全种上稻子,也不过是刚刚能够吃饭还略有盈余,再刨去水灾旱灾减收,似乎口粮才足。

她这厢算计着,旁边方氏小声问道:“我这想去给夫人祖上扫上墓,可否方便?”

周德全一愣,满口答允道:“难得姨娘有心。清明节,我自替老夫人打理了祖坟。如今庞家俱不在苏州,也只得少爷与小姐这一脉,还有些干系。”

文箐在一旁小声问陈妈,方才知:庞家因为太祖在位时,家道富庶,迁富民入凤阳,一家皆搬往凤阳去了。先时周复在世时,在家时便携妻子来拜祭,离了苏州后,自是寻了个人扫墓。如今,周家人虽在苏州,只除了文箐姐弟与庞氏有血脉牵连以外,自是庞家祖坟无他人祭奠。

陈妈迟疑地道:“太姨娘要去替老夫人拜祭,本是好事。只是,小姐今日下午要归家,怕是来不及了。”

方氏正为自己突兀的一句话而感到懊恼,便道自己是“多事”,文箐在一旁道:“如若来不及,且寻个人,往家里知会一声,明日咱们再归家便是了。”

陈妈怕李氏为难文箐,仍有些难以决断。文箐道:“明早去祭拜完再归家。不过是今晚不在家住而已。到时与三婶好生说会儿话,赔个不是,想来也无事。”

文简本是怀着极兴奋的心情来看自家的宅子,没想到一点也不如苏州的那宅子好看,没了兴致,只要栓子带他到旁边走走,瞧瞧可有新鲜事物。方氏一瞧文箐与周德全他们有正事要说,忙与关氏陪着栓子,同文简一道往山边走。

文箐从院外进来,见叶子那小小身子象个陀螺似的,不停地打扫这打扫那,方才来时倒不见她,此时只见她擦完权板,又趴在西厢楼上的栏杆处,细细地擦着。

陈妈循着她视线望去,便道:“她家大人不顶事,她倒是个有眼力见的。还晓得多做活,少说话。”

周德全在一旁道:“莫小瞧了她。也不知她怎的,厨房活计是一见便会,便是这些天里,老奴才教她做得几道菜,愣是做得有模有样了。”

文箐有些吃惊地看着这个小女孩,面上仍有些菜色,瘦不啦叽的,显然是长年贫苦吃不饱,饿得身体底子不好,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瞧得有些肉了。没想到这么小,做菜会有模有样。不过想来周大管家肯定不是虚夸了。

她并不希望时时看到叶子,以便时时心里有根针扎一般提醒自己所犯过的错。此时便也只小声道了句:“那般高处,她可莫摔下来。文简要见着了,定然又会吓得做恶梦。”

陈妈已立马叫叶子下来,莫再擦了。周德全便吩咐她去灶头烧火,关氏那边已开始在厨房张罗了午饭,陈妈赶紧去帮忙。

文箐便带着文简,同方氏一道,由周德全陪着,去给庞氏祖坟上柱香。山行倒也不甚远,四刻钟便到了。庞氏似乎十分有诚意,叩拜皆四肢着地。文箐与文简也不得不如此虔诚。

下山时分,免不得就问及祖母娘家当年一事。这才晓得,庞家竟是有公厕兴家,屎黄金,确实是黄金一般,让庞家两代人得以富贵。偏这富贵来得太早了,太祖在位时,屡次迁江南各地富民至南京与凤阳,庞家躲过了一次两次,最后在庞工与周复成亲后的一年,终究还是被迁离了苏州。

在文箐看来,公厕竟也能发家致富,实是想不到。她眨眼又眨眼,一直以为野外路边那个草棚搭的茅厕无人打理,没想到竟也人人争而抢之。五谷轮回,果真是世上之事,只有想不到的。

“那后来呢?”文箐以为故事还有下文。

周德全叹一口气道:“庞家一迁走,这些自然沦落其他几人之手。只是,皆不如庞老太爷昔年打理得当,所赚自是不多。”

文箐十分好奇这个太外祖父何以能如此经营得法?周德全便说得一两件事。但凡庞氏公厕,入内必有手纸,厕中亦有谐闻趣事,或有诗名题壁,又或村头某人某事如何,但凡路人去过了一次便有再去一次的****。所谓入厕也成了雅事。

只是庞氏嫁得周复,却不料于周复在官宦一途上也给所谓文人雅士作为笑柄暗中打趣,周复为此郁闷不乐。终也影响夫妻二人感情。

其他事,周德全自是不多说,文箐对于祖上的这些事,也晓得不能多问。只是一想到公厕一事,嘴角仍然免不了笑意。道:“五妹还与我说,苏州亦有饮冰室,我还好奇,大夏天里,哪来的冰呢。大管家,这又是从何而来?”

周德全没想到小姐的想法真是上天入地,一会东一会西,五法八门,没有一处不好奇地,乐得为她释疑道:“那需得宅下有个大冰窖,冬日湖冰藏于此,夏日取出。小姐,这新宅子也要建这个吗?”

文箐摇一摇头,心想这太费人工了。便道:“这个,太费事了吧?可惜宅子不依山,否则引得山上有泉水至家,屋前宅后便有活水,我倒是能利用利用。”这也是一时兴起,她还没完全想法,也不敢夸口就立马作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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