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285 人逢喜事精神爽
在叶子被指为小偷之前,文箐确实是没想到这么快搬出周宅的,毕竟她还想着这里距七里塘较近,兴许能逮着机会就近关照一下生意,铺子里万一有个甚么事,也能立时让她知晓。
如今好了,差不多算是彻底地要与周宅告别了,当然,一个月最少也要来三次,还不知彭氏与李氏那边归家后会怎么说。反正周腾这边虽没直接点头,却已是应允了。
此时不走,还待何时?脚底抹油是什么滋味?文箐有点滑翔的感觉。自由了,自由了啊。
她拉着嘉禾由外院径直往里跑,“秋老虎”的劲儿已经过了,现下算是正儿八经的秋风了,在她耳边呼呼作响,不冷,也不热。太惬意了。
嘉禾看着小姐着了一身明亮的妆花衣裙,风一吹,如蝶一般飞舞,这般景象实在第一回见得。她也陪着小姐咧着嘴儿乐:小姐说这事能成,果然就真成了小姐就是神,就是仙,就是那个什么来佛……
要经过刘太姨娘院门前,见得门口一个鬼影钻了进去。文箐放慢了脚步,对嘉禾道:“别离,苦啊。莫笑……”说完这句话,她自己又想笑,却硬生生地憋着,将脸一扭,独留个后脑勺给这门。
嘉禾本来是收了笑,使劲绷着的脸,被小姐这般神态,也差点儿失笑。一进跨院,文箐听到嘉禾关门的声音,却是哼哼叽叽地道:“哼哼,算计我,我正缺这步棋呢恰合我意”
嘉禾笑完,却又开始担心起来。那天,长房厨娘可没有一大早就过来找人,小姐怎么敢在太姨娘面前撒这么一个大谎?她小声地道:“小姐,那个……若是太姨娘问起长房厨娘的话,会不会漏馅?”
文箐淡定地道:“怕什么?要怕也不是我们,人家才是真正作贼心虚呢。连洒扫婆子戴氏她们都不敢叫过来,还敢去叫长房的人来?到时咱们全家都晓得了,她那张老脸往哪儿搁?”
嘉禾听得这话,心定了神安了,不过她没琢磨出这个“她那老脸”是指的谁的脸来。
自由,便在眼前。实在是太兴奋了,太让人激动了。文箐恨不得放声高歌,事实上她也这么样做了。
嘉禾也捂着嘴笑,瞧得小姐在前头脚步交叉着扭啊扭地走着路,嘴里吼着:“呜吖嚯嗬~~啷里个啷,啷里个啷啊~~”最后一声“啊”拖得格外的绵长,也不怕院外是否有人听见,要被人瞧见,一定以为小姐发颠了。
嘉禾任小姐发疯,她走进屋里,却见得叶子哭得昏天黑地的,倒是没忘了小姐的吩咐,已将带过来换洗的衣衫收拾得差不多,只待装箱了。“你哭甚么?”
叶子抽泣着道:“我是不是闯祸了?小姐要遣了我,我找不着家了……我,我连累小姐了……”这人啊,关心也是有重点主次的,先说自己再说别人。
嘉禾将箱子提过来,将衣物一件一件放平,道:“不会了。小姐已经与三爷说好了,咱们以后不用老住这边了,可以到阳澄湖那边去了。”
叶子惊喜地道:“真的?三爷真允了?”一抹眼泪,也不哭了。
文箐撒完野,进得屋里,环视了一圈,其实真没甚么可带走的了。这被子肯定是放这边的,以后还得来这里住几夜呢。“吃过中饭,咱们走。嘉禾,你和叶子将被面拆了,带自适居去洗了。被芯现下拿出去晒晒再放到柜子里去。旁的鞋啊,留一双放在这里备用。别的,洗洗涮涮,全放到该放的地方。我去寻些书带过去。”
文箐这时已经冷静下来了,她决定还是今天就走,生怕周腾反悔,当然,得与许先生还有文签打声招呼,哦,忘了,走的时候还得知会一下在作山长的大舅沈贞吉。
这个时候,家中人少也有好处,少了一堆拉扯,如果李氏在家,必然自己还要听一大篇说教与数落的话;彭氏在,必大力挽留,到时自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自适居那边的事务,如今她有大把时间来自由安排了,再不用匆忙来回奔波了。也许,正好利用这机会,安排食肆的事
当文箐下午到了自适居的时候,倒是吓了众人一跳。在宅外靠近宅门不远处的地里忙着搭菜棚的“饭碗”很惊讶地问道:“四小姐,你怎的今日回来了?可是有甚么事儿要办?”
暖棚的骨架是每隔二尺远则一条竹蔑两端弯曲插在地上,形成一个很长的拱形。因为选的竹子很大,这个棚看来也不小。不知“饭碗”又叫了村里哪个来帮忙一起架的,压弯竹子这可是大力气活。竹架上有些地方已经铺了毡席与稻草,现下“饭碗”则正在搅稀泥巴,加上木屑,拍成大泥团,沿竹端底部慢慢往上甩。
文箐一笑,开心地与他开了个玩笑,道:“放假了,一个大长假。”
她好奇地又瞧了眼他旁边蹲着的一个身影,虽然没见着头,只见着半拉腰,却总觉得这人应该很熟悉。
果然,“饭碗”旁边的那人也起了身,是沈颛——他眼里含着笑,嘴角往下翘,开口说出来的便是温柔一声:“表妹。”
文箐见他鞋上一是土,袍角处也沾了不少,袖子上卷,双手上尽是泥,哪里象以前在沈家见得的那个十分爱洁净的少年。“表哥来了啊。可是来帮着搭建暖棚?”
沈颛被她盯着头皮发麻,上下也看了一下自己,才发现身上实在太肮脏,立时脸上一红,有几分窘迫,双手搓了一下泥,赶紧藏在身后,又觉这么做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又放到了两侧,手指微曲,手心向内。
“饭碗”是粗人,虽然已知小姐与表少爷有婚约,此时却压根没往这上面想,嘿嘿一乐,手下动作不停,又拍了一个椭圆形的大泥团足有三四斤,“啪”一地声响,用力地甩在草垫上,瞧得粘牢了,回过头,笑道:“表少爷可是真厉害。小姐画的那暖棚的图纸,我看得半懂不懂,幸而是表少爷来了,他一说,我才知如何盖呢。”
文箐没想到这粗人就是粗人,自己画的图那么简单了,差不多分解到每一个过程了,“饭碗”竟说看不懂。也不知是自己表述不清,还是他智商实在是太应该好好地开发一下,提高点才行。“进展很快啊。这几天就能完成吧?”
“饭碗”连连点头,道:“是啊,是啊。小姐,现下可来看看。”
文箐的骡车停了这么久,骡儿脚步倒腾了好多次,显然比人更急着走。“我先放下车里物事,换身衫子再来瞧瞧。表哥,也一道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