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307 如坐针毡---动摇
华姗是来找她家小子的,现在有两岁了,说是与楫儿到这边玩了,却没见到。她逗弄文简,捎带将文箐与沈颛一起打趣。
文箐有时很乐意与她打交道,因为不用耍心眼,可有时也怕了她那张嘴,比如这个时候。“姗姐乐意赏脸,且稍待片刻让嘉禾送些过去。”转头问文简,嘉禾何在。
文简小心地将食盒里的炖奶取出来,拉着沈颛非让他吃了。“嘉禾给曾外祖母与大舅姆表姐那厢送炖奶去了。”
沈颛想赶紧离开,他知这个族姐说话最是放得开,生怕再被取笑,如今与表妹的关系似乎不再同以前了,族姐放开了说只怕会令表妹难受。于是指着桌上的奶道:“既是大姐喜欢,不如就趁热吃这个。”
文简不高兴了,他着急医好大表哥的头痛病,把姐姐的话当作金科玉律,以为喝了这个真会治头痛,便道:“大表哥……”
华姗瞧瞧屋内陈妈与眼前这对少年男女,瞥得沈颛别别扭扭地站在那里却没有动炖奶,笑道:“这是箐妹给颛弟特意开的小灶呢,我再是嘴馋,也不敢夺这口食啊,这可是……”想说恩爱类的词,终究是见他们年幼,不好继续玩笑下去,便对文简道,“简表弟,你莫急,大表姐不同你表哥抢。呵呵,你姐倒是大方,你却是重你表哥,难道是怪大表姐没给你见面礼?”
她一句话笑话了三个人,文简被说成了小器,想辩解,可知道有表哥与姐姐在,轮不到自己开口,便噘着嘴看着奶,再偷瞧一眼这个不太相熟的表姐。
陈妈请华姗落座,沏了茶,赶紧道:“表小姐,可莫这般说,他们几个都面皮儿薄,你这么一说,都不敢出去见人了。表少爷是来传太夫人的话,只是他头痛病犯着了,自然不敢惊了老夫人。这不,小姐怕扰了家中诸人,便让表少爷喝两口炖奶,着我按摩了几下。可巧你就登门来了……”
华姗本来不开过是开玩笑,一听族弟是头痛发作,立时也收了笑,郑重地问候:“大姐说笑话不是时候,颛弟莫怪。可是痛得厉害?听婶子说,颛弟这小疾不是早好了吗?”
沈颛赶紧谢谢她的关心,事实上,头仍然痛着呢。
文箐是自责,文简是担心,姐弟二人脸上都笑不起来,华姗眼尖,立时瞧得这两人不象往日开心,以为他们担心沈颛,赶紧开解道:“我也是个不会说话的。必然是颛弟这几日太欢喜了,喜气上来,困不着觉,头痛脑热的,也是常事。是吧,陈妈?”她刻意说得轻松些,毕竟刚才有所失言,容易让未来弟媳视沈颛为病秧子,赶紧把话说圆了。
陈妈乐得这个理由,赶紧点头,又借故撵人:“姗表小姐这是要寻小郎?我帮着一道找找。老夫人那处既**,只怕耽搁不得。表少爷快快喝了这盅奶,姗表小姐的稍后我送去。”留下文简好生看顾沈颛。
华姗立时起身,道:“是了,我一时高兴,差点儿忘了老祖宗盼着箐妹呢。快去快去,莫因我耽搁了。我家那小子皮得很,现下走路利索了,也不知跑哪去了。”
不过她寻到文箐这边来,却也是另有事相商,趁机提出:“我陪箐妹去见老祖宗吧。”
才出了门,就见她家小子一脸是泥的从文箐屋子侧面扑了过来,一声“姆妈”拉得很长,撒着娇要华姗抱。
可,后面跟着的是五岁的楫儿,还有——
华嫣。
文箐很奇怪华嫣怎么在自己居处外面却没进来,华姗却已问出了口:“哟,华嫣妹妹,你怎么在这外头呆着?”
文箐在一旁着意观察华嫣的表情,见她脸上似有几分不自然,目光甚至有些游移,不过很快换上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冲这边的几个人笑笑,指着楫儿道:“这得怨箐妹,她带来的石榴让这两个小的好奇,非跑过来看石榴树,闹着树上为什么不长石榴,又问葡萄怎么从地里长出来的……唉呀,累死我了。”
陈妈与文箐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华嫣在屋子那边呆了多久?怎么之前没听到声息?这隔墙到底有多少只耳?
楫儿已跑过来,叫道:“简哥哥呢?”说这话时,他已扑到门口闻到了奶香,瞧到屋里的是沈颛,立时叫道:“我要吃炖奶,大哥,我也要吃……”
陈妈赶紧牵了他过去洗手,哄道:“楫少爷,陈妈这便去给你再炖。”又对华嫣道,“嫣表小姐,大表小姐归宁了,劳您陪小姐一道去主屋。”
华嫣立时喜道:“大姐到家了?那我赶快过去恭喜……”
华姗家的儿子听说有炖奶,也不走了。华姗骂这是个吃货,扔了儿子,拉着文箐与华嫣边走边聊。“箐妹,听说你家养了好几头牛,常四下里买酒糟?”
文箐心情乱糟糟的,哪还有心思管这个,糊里糊涂的点了个头。
华姗高兴地道:“我总算问对人了。我家那些酒糟可有去处了。”她夫家做酒卖,除了米酒,更制得些烧酒在南门口处有个小铺面,专门卖给南来北往的船夫与货商。唯一酒糟卖不动,于是打起了文箐的主意。
若是往常,文箐一定拉着她详细讨教酒水这一行的事,此时兴致缺缺,意兴阑珊地道:“好。姗表姐说个数,定下日期,我让范弯去拉回来。”
华姗一看,文箐这么大方地一口应允了自己的请求,很是高兴,立时奉承起文箐经营有道,家业兴旺,人畜繁衍……
只是这些话落在文箐耳里,格外难受。眼见得这“经营有道”就要变成“到此为止”了——日后如不制绒衣不开食肆不养鸭,就只能指望着地里的那一点口粮度日,每个月伸手向三婶李氏讨要月例钱,她就觉得自己没有自尊……
华嫣今次也反常,若是往日,必也搭几句话,跟着夸赞表妹一番,现下却是有些神思不定,不象往常也夸着文箐如何能干,只偶尔应对华姗一两句。
于是三人中,唯有华姗一路不停地说东说西。而文箐是魂不守舍地边行边揣测着华嫣到底有没有“听壁角”?听了多少?还是纯粹在那个时候碰巧出现在屋旁?可是华姗在此,她无法求证。接着她又思量:华嫣若真的听了壁角且坦率地找上门来询问自己,自己要如何说这些事?但更害怕华嫣或沈颛向姜氏以及沈家其他人提起,又或者华嫣去问沈颛,怎么办?
沈于氏那头倒也没什么事,只是气色上似乎又较前一天好一些,今天能吃得好些东西,一众女人围着她说得热闹,她便越发高兴。瞧到文箐时,更是欣喜地费力用肿胀的手掌拍在床沿边:“来,来,乖孩子,坐这,坐这。”
似乎方才的话题是专门说华婧,所以文箐见到她的时候,只见她如春花吐初蕊含羞带娇,偶一低头过后又昂着,带着笑,带着几分得意与满足,直到见到文箐进屋。
嘉禾端来的炖奶正凉着,姜氏怜惜女儿是新嫁娘,不让她动手,自己拿了勺,侍候着沈于氏。文箐一进屋,沈于氏不吃了,老小孩撒娇,非缠着要文箐喂自己吃。
姜氏作为孙媳乐得未来儿媳在祖母面前得了欢喜,笑道:“定是箐儿喂得香,祖母嫌弃我们手没轻没重呢。”
沈吴氏道:“箐儿最是手巧心细,咱们哪一个也比不上,祖母自然看不上咱们……”
文箐满腹心事,此时没心力周旋,只静静地从姜氏手中接过碗与勺,低头任凭他人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