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334 众人拾柴火焰高1
邓氏在周宅中抢先一步,逢人就说:“不是我不帮她,奈何她自己不争气,一个食肆都保不住。如今人家看中了郭董氏,都乐意出二到三成的利。反正人闲着我还要给她工钱,这送上门来的钱,大嫂二嫂,你们说,难道我还拒之门外?家中只那一点田地,守着一楼书又不能当饭吃,同郎又不是个会营生的,早晚便是坐吃山空,我这也没办法啊……”
她是一唉三叹,满脸困顿不堪状,好似她家中真是揭不开锅的地步,将先前李氏指责她借出郭董氏与外人开食肆的话语就这样轻轻地架开了去。李氏待她一走,对彭氏道:“还在我们面前装甚么样,明摆着就是为了图那几个钱,哪有侄女前脚儿被人欺,她后脚立时就搭上人家也开起食肆来的。还道我不清楚她的主意,定是早就与人有合伙之意了,真正是为了钱财不顾一家人了……”
彭氏劝道:“分了家了,咱们做为嫂子又能如何?她说没钱用,你会将钱送到她手上去?算了,她哭穷咱们没管,如今她挣钱,咱们也没多话吧……”
李氏满腹牢骚道:“她穷?姨娘为她管着那些地,一年可不少,前儿个书院放假,听说一年下来也有收入的……”
一提到书院,邓氏那边正与丁氏吐苦水:“反正钱我是没见着,一文一厘都与我没关系。开书院,落的不过是一个空名头,在外人看来,是周家的名声响,可没人说你们四爷最好,……”她认为开书院,光有名声不得利,还让周家一族人沾了光,相反,周腾赚钱可是悄无声息的,自己可没占到半分便宜。
文箐载着新鲜瓜果回城,李氏开口就数落她:“你啊,也真正是让三婶**心透了。食肆都保不住,如今连个厨子都保不住。还开甚么开啊?没厨子,做出来的菜谁个去吃?就是叶子他们学了郭董氏那两招,可毕竟比不过人家正牌儿……要不是有文笈她舅,你绒衣的买卖,今年还不赔死了?说你吧,你还不爱听,唉……”
说这些话,她似乎极为文箐着想,好似恨铁不成钢,文箮暗里却与文箐道:“你三婶晓得你四婶这回借出厨娘给人开食肆,气坏了。”文箐由此得知,李氏再次与自己同一阵营了。
此时,听着李氏的数落,她也不恼不怒,一脸认真地听着这些话,然后很谦恭地道:“绒衣的事,真是多谢三婶家的舅舅帮忙。这不,为了感谢,我着范弯将暖棚里新下的瓜果摘了过来,想让文简随文笈哥登门去致谢呢。三婶,我还给您带来了好些王瓜,上次您不是说想吃生王瓜蘸糖吗?”
她将话题带到蔬菜上来,又说到了暖棚里豆角在年前能吃上了,然后与李氏商量起年夜饭来。
文箮问文箐:“食肆就被人这么挤掉,四妹你肯定不甘心吧。如今郭家娘子又被你四婶弄到别人那去了,那你怎么办?”
文箐摇了摇头:“毫无头绪。不提了,二伯母身子可好?再两个月就要生了吧?”
文箐在周宅中表现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褚群则在外面跑个没停。食肆开得好好地,就这么着叫人挤掉,实在窝火,小姐受不了这口气,他更受不了这口气。可惜当时只将排风扇拆了,那些灶膛没来得及毁了,白白便宜人家了。文箐见天寒地冻的,让他过了这个年再说,褚群难受得很,只道自己有时间没处打发。
没过几天,华姗来登门了,这是她首次登周宅的门,虽然找的只是文箐,但也让文箐很吃惊。“姗表姐?可是范弯忘了去你那儿拉酒糟?”
华姗却摇头,一脸同情地看向她:“你这是拿我当外人呢。你那食肆的事,我是知晓了,有苦处怎么也不与我说一声?我家酒糟多着没地搁,我可是半点没客气就与你说了,你这么帮我,作为表姐,你有难处,我总不能袖手旁观吧。”
文箐脸上有些发烫,食肆开不下去,这事儿说出去多丢人。“没,真不是……”
华姗此来却是给她一个好消息。“说到铺面,我倒是晓得一处,也是昨儿听你表姐夫提及,我家酒肆隔了三个铺面,以前是个卖蒸糕的,那人生意做得不好,如今不想做了,这个月就没开门,铺面明年铁定空下来。”
文箐想了想,隐约记得有那么一个小铺,可是,也太小了些吧?
华姗笑道:“就晓得你看不上。那地方确实不大,可是那家隔壁铺面倒是大很多,你开食肆肯定不错。起先是上半年合伙的兄弟不知甚么缘故反目,做不下去了,便赁给一家做绒线的,年底闹着分家说要卖出去然后好分钱,只那做绒线的嫌那铺面太贵一时筹不出那么多钱来。你要有意,找你家三婶借点儿钱,将那两个铺面买下来的话……”
文箐问了下价钱,皱了下眉。
华姗以为她嫌贵,道:“这事儿好说,我出面帮你压些价。你也知,绒线铺面有两个好处,后面有几间空屋,平日伙计可以住在那,你那食肆可以从早开到晚。再一个,绒线铺子可是上下两层,你以前那食肆,虽说也不差,可是有钱的没钱的都挤一处,只能用屏风隔开,甚是不便,有钱的人也嫌弃这个,多少对生意有影响。”
文箐被她说得心里一动,如此一来,楼上可以做些菜价贵的,楼下则是低价的多得些人气。
嘉禾倒是清楚那个地方,这时也提醒了一句,道:“小姐,表小姐说的那处,可真正是南门码头口,位置可比以前的食肆要好些呢。”
华姗点头,道:“正是,嘉禾跟你身边倒也晓得这做生意要看风水了。那地方再好不过了,先前那兄弟俩不过做羊肉面生意的,咱们江南人哪吃惯羊肉,可就这般,人家也是赚钱的。”
文箐合计了下,自己倒是能拿得出这笔钱来,可是,原想着年前多给沈家赎些画回来的,只怕……在这二个选择中,文箐一方面私心想现下开食肆多赚些钱,一方面又想着坚持原来的计划能赎回一幅画就先赎回一幅来。该怎么办呢?
她谨慎地问道:“多谢表姐这么关照。可是小妹也有些担心,比如绒衣铺子既然能开,想来也不是没钱的,那家人怎么不买?”
华姗叹口气,道:“唉,你是不晓得,那家开绒线铺子的,今年也是新开张,以前是个织绒的,这种人家同我一般,攒的钱也是好不容易辛苦得来的,对我们说是没有那么多钱,也不知他这是想压价,还是真没钱,又或者是另有打算。你姐夫同我说啊,就算那家能付得了全部房钱,可是他家娘子与堂上俱胆小,就怕生意哪日赔了,便只剩下个光铺子。你说,又想吃肉,雇不得屠户,又怕猪咬手,那就只能看着猪过个干瘾呗。”
文箐被她最后一句比喻给说乐了。“难为表姐如此为我着想,小妹甚是感激。若是食肆能开成,第一桌菜绝不能少了表姐与表姐夫的。只是,不瞒表姐,这事儿我也不能一下子拿定主意,得合计合计一下。钱嘛,也得到处凑凑,也不知成与不成。现下我是不便出去了,明日让褚群去找姐夫喝杯酒。可好?”
华姗笑道:“我啊,本来怕你说我多管闲事,不过我那堂弟,那日进城,却是第一次到我家来,同我说起你的难处,一心为你排忧解难。你倒不必念我的好,要念的人,也不是你表姐夫。”
文箐被她说得满脸通红,可不论是心里还是嘴上,都不能说沈颛多管闲事。“表姐这闲事管得实在是太让小妹感动了,感激不尽呢。您说的那铺面,我自是有意,表姐若不说,我哪里晓得,旁的人着急,只表姐夫与表姐不挂念我们,自然也是无用的。这个人情,小妹哪能得便宜又卖乖的道理。”
褚群去看了一次,回来点了点头,道:“若那一大一小两个铺面能顺利盘下来最好。那地方可比先前的好上许多了。咱们风扇一吹,只怕店里的香味沿岸引得运河船只都停下来呢。那楼上的地方,倒是不曾去瞧,若小姐真想买,那小蒸糕铺面也可以一起加一层楼,不过需得多费一月的功夫,开了春动工的话,最迟到得三月底四月初,肯定可以开业。”
他一边说,一边将一张纸递了过来。跟在文箐身边,也学会了总结,这纸上就是他记下来的尺寸,经过一天的功夫,他都想好了灶放在哪儿,能设多少张桌子,后面的伙计房如何安排。
文箐想了想,道:“褚掌柜,咱们以前开的那食肆,有一个麻烦,就是没有井,不知现下这铺面,离井又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