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份,天气渐渐热了,繁花枝头鲜艳怒放,园子里到处漾着馥郁浓极的甜香,和这天气一样,热闹得似乎有点过头。
玄霜持着花枝,把一片片的花瓣丢下池子逗鱼,花瓣逐水飘流,水中鱼游弋尾,蓝天白云悠悠地映在水里,玄霜忽然生出一种非常奇怪的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周遭明亮的景致,都变成了一个人的笑脸。
她有些预感似地猛一抬头,而后彻底呆住。
略见憔悴的男子在不远的地方,深深凝视。她呼吸都困难起来,不能置信地看着他。空气里有某种压抑不住的情感四处飞溅,她轻轻地叫了出来,那声音都仿佛不是自己的:“是你?”
他嘴角带着同样迷乱而恍惚的笑,缓缓重复一遍:“是我。”
她向他走去,然而也许她自己也不曾意识到,她不知不觉向他走去。她窈窕的身躯如同盛夏鲜花盛放,娇艳欲滴的花瓣在他注视之下一片一片冉冉打开,锦绣华衣拖曳过空气的划痕清晰落在他的心房。他伸出手臂,将她柔软的身体裹入他炙热得如同燃烧的怀抱,他同样灼热的唇映上了她的双唇,她乌黑清亮的眼眸迷乱地对上了他的。
她呼吸紊乱而细微,整个世界里仿佛唯有他强取豪夺的气息。她睁大眼睛看他,他憔悴沧桑的眼睛里似有原野之火,把她整个儿的吞噬、焚毁。她的泪一滴一滴落下来,滚至腮边。他和她地舌间共同尝到苦涩而甘美的滋味,这样反而使得他的气息更加狂野更加热烈。
也许是很漫长也许很短暂,直至她气息募然紧促起来,那一刻她眼神里忽然有了太多的东西,她的手无力而执着地推他。莫瀛注视着她地眼眸。缓缓放开了她,玄霜立刻退缩,逃到了亭子的最深处。
“玄霜。”他声音哑然,似被火碾过,“我想你。”
她两颊火烧,嘴唇犹自湿漉漉的,而心情却从巨浪覆舟的狂乱里一分一分抽离,不自觉地躲避着他的视线。轻声道:“你回来了么?”
莫瀛察觉这语意的特别,却一时收不回泛滥的情绪,笑答:“我回来了。”
她躲得深深的,好象亭檐地这点阴影足以成为保护她的外壳,慢慢定下神来,看他风尘仆仆,一改以往精心修饰的模样,一件长衫白得蔽旧,然而明晃晃的直刺眼目。她心里的那块东西又似有融化的痕迹,一动一动地戳着她的软弱。
“你----一向好么?”
他又笑了笑。午后的光线照耀在他脸上,她才看清楚方才未及注意的细节,右颊以及下颔,有无数细小的伤痕在光线里跳动。而右边眼角也有微微地龇裂,他竟有着从未有过的狼狈。她又问:“你怎么了?”
他知道她问什么,起手触摸那些伤痕,依旧笑而不言。她一时无话可说,低下头来,手指在衣襟上,乱七八糟地画着。
他只是看她,贪恋得仿佛要补过从前和她分离了这么久的时光。又仿佛是下一刻再也看不到她了。他慢慢地说:“谢谢你。”
她惊疑地抬起视线,而后明白他所指,必是自己接在书信以后,不顾一切赶到海上。..她羞窘无极,仿佛在他眼前,她无秘密可言。半晌。方以极细微的声息道:“我以为你去了海上。”
他说:“没有去。”
她如今自然知道了,但还有疑问。他出京不久便告失踪,几个月来沓无音讯,今天地出现和他失踪一样突然:“你去哪里了?”
他眼中怆然,唇角挂着的笑意却有孩子样的幼稚:“我做了些傻事,酗酒,打人,然后被官府抓起来了,坐了几个月牢监。”
她不禁呆了一呆,而后电光火石一般地明白了缘由。他正是以这样类似无赖的方法解决他的困境,谁也料不到堂堂奉旨出京的钦差会狼狈得如同流浪混混似地拷进地方衙门,牢狱之灾成全了他的心愿,既不必违心抓捕宇王,也暂缓帝王的暴怒不致当面抗命。
但是他这样回来,皇帝并未真正地失踪,始终是要找他算帐的,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不是真正的解决之道。她幽幽道:“多谢你不曾难为我三哥,可是,这也不是永久的办法。”
他微笑,久别重逢的时光里不想和她谈那么严肃枯燥的事情,反正无论如何谈论也不能解决实质,他说:“我就是想你了,跑回来看看你。”
玄霜道:“那你……还是要走吗?”
他道:“不然,你愿意和我一道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