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燕芷那番条理清晰又很是详细的分析过后,燕允开始组织排查,先从乐府之人开始,个个都揭下了面纱,抹去铅华。还好之前跟乐府排舞时,我都是头戴幂离。而且,嘿嘿,不小心借用了一下阿芙的名义,拿着灵修不晓得怎么搞到的腰牌,说是乐瑶公主预备献给圣上的节目,如此这般,旁人连多话都不敢问一句,更不可能指出我来。
“你,过来。”居然是匆匆赶到的棠卓。
我连忙侧目,往旁边挪了挪,没听到没听到,快叫别人去罢。
他却是相当执着地走到我近前,浅咳两下,声音几不可闻:“林儿在北门接应。”
他缓缓摇头:“走罢,你们几个随我去清点人数。”他随意点选了几个宫人和我混在一起。
于是,我微低着头,跟着他光明正大地走到北门边,那里正在审查今日布置会场的宫人宫侍。
“你从外面点起,你们几个从这边。”
被审查的宫人宫侍都是低眉敛目,束手而立,自然也没有人看到溜达到门边就迅速消失的我。
我被棠林拉着是一路狂奔。
“等等……”我唤住棠林。
“还等?等人抓呐?”
“我总不能这一身回去罢。”
“咦,就是啊,甚时候你准备了这么一身,刚才竟是未觉。”
“啊,难道不是你吗?那起先那人是谁?”我脱下了宫服。
“甚人?”
“我。”声音略带暗哑,一个秀颀的身影自阴暗中缓缓步出,月光映照到他面上,让人眼前豁然一亮:“怎么?几年不见,居然就不认识了吗?阿悠。”来人峨冠博带,凤目微敛,淡淡月华丝丝缕缕透过他发间的缝隙将银辉涂洒一地。
我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嘴里呢喏半响也未吐出个字来。
他淡淡莞尔,自怀中摸出一物,递到近前:“那此物可还识得?枉你还说过‘千里送泓毛,礼轻情意重’!”
我接过那根羽毛,迟疑地唤道:“小屁孩儿?”
“呵呵,”他好似十分开心,伸手过来揪住我的脸颊,使劲捏了捏:“终于晓得你是如何腹诽我咯,小屁孩儿?呵呵……”
我委屈地捂住脸,这**作他做起来自然连贯,何其趁手,使我终于把眼前这个俊美无俦的清贵公子与记忆中那个粉嫩的年画童子联系了起来,重逢的陌生感倏时消失殆尽。
“啊?你,你是独孤泓!”愣了半天的棠林忽地嚷道。
独孤泓但笑不语,轻轻颌首。
“你!你!你……”棠林“你”了半天,再无后话。
“噢,险些忘了,我过来时瞅见了棠太傅,他好似正在寻你。”他笑得温文无害。
“甚么?他寻我?在何处?”棠林险些跳了起来,说着话就已经跑出了老远::“阿悠,有独孤泓护你,我就先闪了,改日再叙,改日再叙啊!”
“她怎么还是老样子?”望着棠林瞬间飘远的背影,独孤泓朗然大笑,浑不是方才那个风度翩然的公子。
“哎哟!”我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侧首过来,眼带迷惑。
“哼,你这骗子!”我撇撇嘴。
“我哪晓得棠林还是这般好骗,少时的顽笑至今管用。”
我睇他一眼,哼,你明明晓得我问的是何事,就给我装傻充愣罢。
“快走,有人来了。”
他倏地拖起我的手,带我迅速藏到了附近的一处假山洞**中。本来此处甚是逼仄,容纳一人已是勉强,偏偏挤下了我们两个,于是我的身子与他紧紧贴在了一块儿。我的下颚顶在他的肩上,两手圈在其腰间,当年的少年已比我高过一头,我刚好能看见他微抿的唇线以及嘴唇边青涩的胡渣,清风拂过,有淡淡的白芷熏香氤氲鼻尖。
独孤泓的头侧向洞外,正注意着外边的动静,好像并未察觉我与他的尴尬姿势,我也不敢妄动,只能紧张地从他的表情来猜度此时的情形。良久,当我的手脚都觉僵硬时,他才转了过来,轻吁了口气:“貌似走远了。”
“干嘛愣着?”说着他竟像变戏法似的,自假山缝隙中掏出个包袱,内里赫然是件檀色深衣:“快换上,我在外间等你。”
月正中天,我踩着地上一格格不规则的树影,跟在独孤泓的身后,静默前行。
“阿悠。”暗哑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唔。”
“这些年过得可好?”他并未回头。
“嗯,那你呢?”
他突然顿住脚步,我险些撞在他身上。
然后他调过身,手伸了出来,刚要碰到我脸颊,被我快速避过:“再不许揪我了!不晓得‘男女授受不亲’吗?”
他一怔,手落在了我的额发上,轻轻揉了两下,莞尔道:“呵呵,我的傻丫头终于长大了啊。”
彼时,他的眸子里宝华流动,我呆呆地看着,半晌都未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