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飘荡着草药味,轻纱垂幔之中,皇上却似乎好转了许多,卧坐在一张软椅子里,见了韩悠,招了招手,令莫总管搬了张矮几置在身边,教韩悠坐了。
“悠悠,汝所患何疾?”
“也无甚么,只是受了些风寒。父皇气色倒是不错,想必痊愈指日可待了。”
莫总管轻声道:“可不是么,殿下,皇上洪福齐天,自服了燕驸马带回的北域奇珍,症状大好了!”
皇上挥挥手,示意莫总管和莫经娥退出去。
“悠悠,可知燕芷求我甚么事么?”
燕芷?韩悠一凛,抿着嘴不肯说话。燕芷能跟皇上说甚么呢,脚趾头想想也能知道。果然,听皇上幽幽道:“燕芷奏请解除与安岳的婚约!”
“父皇准了么?”
“朕能准么!朕能不准么!”两句互相矛盾的话令韩悠摸不着头脑,父皇也是为难啊,汉国开朝以来,公主不满意驸马,休之,这情况倒不在少数,还没有驸马提出与公主解除婚约的呢!但燕芷不是一般驸马,同时还是大汉“战神”,手握掌管天下兵马的军符不说,还是北方最坚实的屏障,朝廷不可或缺的重臣啊!
韩悠冷冷道:“父皇不会是想将阿悠再次指婚给燕将军罢!”话里的讥讽意味甚重。燕芷再是功高,休一个公主另娶一个公主,这事传出去,皇家的脸面也算落尽了!
“朕虽老了,还不至于糊涂至此!悠悠,你有甚么想法?”
“阿悠此生谁也不嫁,永留汉宫!”声音虽轻,却是坚决如铁。皇上不由打量了韩悠一眼,询问的眼光,亦有些惊诧。
“不为甚么!请皇上准阿悠永留汉宫!”
轻轻弹了弹靠椅上的扶手,皇上恢复了淡然的表情。韩悠发现皇上变了,不再永远自信和犀利,大病初愈依然有些腊黄的脸上,更多的是从容淡定,偶尔闪过一丝犀利,亦有些惯性使然的感觉。
“巍巍汉宫,谁能永远主宰,芸芸众生,不过落花逐水。悠悠,汝才二九芳龄,须知经历一切方可看淡一切,莫要一语说死。今后但有所请,只管向太子说去。”
“父皇的意思是,太子主政您便不管顾了?可是太子目前根基未稳,正是内外交困,有多少人虎视眈眈,父皇岂能撒手不管!”
“和朕当年比起来,情势已经好上百十倍了。倘若太子这一关也过不去,将来又如何应付呢……”皇上的目光游离到了轻纱幔帐上,神思却似回到了遥远的从前。韩悠不知道面前这个看似慈祥的老人,拥有多么复杂的过去,但是从那风霜刀刻的皱纹里,亦能读出一个个动人也许是惊人的故事来。
不想再多说甚么,韩悠忽然感觉更喜欢眼前的这个皇上,惊涛骇浪过后的从容,万般劫难磨砺出的淡定,和淘尽世事浮华的慈祥。皇上更像是一潭澄碧深邃的湖,一座海纳天下的山。
“父皇,阿悠告辞了,明日再来探视!”
皇上挥了挥手,道:“去罢,也不必常来,多陪陪太子,莫我这老头子纠缠甚么!”
离开馨香阁的时候,韩悠瞥见门口安公公虽弓着腰,却极快地看了韩悠一眼,似有甚话说!
“莫经娥,阿悠觉父皇屋子里那龙涎香甚妙,可否送我一些!”
“不值甚么,公主喜欢,稍时本宫便教人寻几包送过浣溪殿去便是了!”
那安公公正在旁边,于是接口道:“奴才这就去取!”颠颠儿地入内,韩悠便立足等候,不一时安公公果拎着两包事物出来。
“安公公,汝便给公主送过去!”
安公公正是求之不得,答应一声便拎着龙涎香料随韩悠离了馨香阁而去。四顾无人,韩悠轻声问道:“安公公有何话说?”
安公公亦轻声道:“启禀殿下,皇上服了燕芷带回来的灵药,病情大是好转!”
“这本宫已亲眼看到了,还烦你赘叙么?”
“皇上龙体大好,自然是万民之福,只是,恐怕却也有人心中不安!”
韩悠听得这话有些意思了,便缓下步来,与安公公挨得近些,道:“照实说来。”
“奴才也是推测。因莫总管今早吩咐下来,教奴才晚间出宫,换了这身装束,只作寻常百姓打扮,去采购几株夹竹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