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344 不如意事既便只二三
正文344 不如意事既便只二三
宣德十年春末夏初,因畿南,山东、河南、淮北之地仍患蝗灾,苏州府各地仍大修水利,春日里,周家族人为挖渠抢水道一事,与邻村大打一场。文箐闻言听说自家的地头正是那片水渠所在之处,吃惊不已,周腾与周荣急急地赶回常熟去了。文箐这边因忙着食肆,无暇分身,虽是焦灼不安,却也莫可奈何。
李氏抱怨不已,谁晓得如何赔偿,这事儿只怕不是三两天就能平息得了的。雷氏更担心的族里人是不是真的仗势欺人,千万不要被人传到北京去才好。
文箐却从余氏嘴里得知,但凡这种抢水的事儿发生,若是闹大,必是两村两族人的一场大架,但周家必然会占上风,其意便是周叙在朝断官的缘故,邻村比不得周家势大。这让文箐既意外,又觉得乃是意料中的事,权势声望相加,周家人再如何低调,只是族人难免会有几分骄狂,或可能打着周叙的旗号做些强势压人的事儿。
“陈妈,那二伯与三叔他们到常熟,可会惩治族人?到时岂不是又会闹上一场了?”文箐那时还想着公正地来看这个问题。
文筜皱了一下眉,抢先道:“四姐,那是胳膊肘往外拐呢,这抢水打架,就是一族人的事,有事也要关起门来说话的……”
文箐第一次被她教训了一回,自惭,也觉得自己确实一直没好好地理会古代的族人关系。立族做甚么?还不就是结成一团,一致对外,有理没理都是先护着自家人。想想其律法也是这般,维护宗族利为先,以家庭为重,父亲犯法,但凡不是造反,儿女不得揭发不得做证,以维护一个家的统一完整。否则就成了全族公敌,不孝儿女。
文箐思量过后,只能感叹:弱势者可怜。但她也不可有跳出来宣扬公平公正之类的世界和平主义,不过是叹口气罢了,继续麻痹自己过日子。
另外她此时还需要解决的另一件事,便是要去赴凤阳庞氏家的婚事宴请。四月发来请柬,月底庞氏家表姐嫁与孙家。
李氏借口春绸上市,忙不过来,只着文箐自己去。“田庄事务正忙,你三叔也分不出身来,春绸与春茶都新出,诸多事宜要打理。正好,你不是要买书么?借此机会,去南京瞧瞧。”着余氏去柜上取几匹新绸作贺礼。
庞家为庞氏的娘家,不去应酬自然不妥。陈妈也道:“咱们现下住的宅子还是昔年老夫人娘家所赠呢。”更何况人家盛情相邀。
周宅中正为文筵的婚事做最后的准备,所有的家什全由赵木匠给做好了,如今正在上油漆,漆匠请的就是杨氏家人。
文筵三月份起程去江西迎亲去了。今年秋试,也不知他会否顺利中举,因为曾棨去世需守制之故,婚事一拖再拖,终于拖到了现在。
文箐私正里问文筜:“去岁在京,遇到了巡抚家的孙小姐,可是出甚么事了?”
文筜郁卒地道:“我不过是见得他们递个信罢了,害得我挨一顿骂。”
原来周琼瑛给文筵的是其表姐赵蕙儿的一封信,没想到被文筜撞破,文筜是高兴之下欢呼,只是二人却是私下里传信,于是惊得差点儿让旁人误会两人私下里有别的事来,幸亏其中一方及时躲开了。
周珑以前叹过“可惜”,大抵是指赵蕙儿与文筵郎有情妾有意奈何各自有婚约,身不由己,活活错了良缘。文筵是不可能提出退亲的,更何况事后曾棨就去世了,周叙那就更不可将亲事推却。
文箐在这种喜事期盼的氛围中,亦觉得有几分苦闷。自己为一介女子,身在古代,婚事不能由己,就是文筵,得到家中祖父宠爱,祖母喜欢,父母重视,可也半点儿不能就婚事作主,也只能认命罢了。
文签一待大哥不在,一旬也才给老先生那里交一篇文章,于是时常跑自适居来找商辂陆础交流。
一日鞋弄脏了,嘉禾给他洗了,他穿着陆础的单鞋,觉得很合脚,立时道:“四妹,这鞋你做的?要不,给你二哥我也做一双。你二姐现下忙着她自己的事,都顾不上我了。”他故意说得可怜巴巴的,希望能得到四妹的同情。
文箐瞟了瞟他脚上的鞋,道:“我可没这个好手艺,我怕做出来的硌了二哥的脚,可就不合意了。这可是嘉禾的手艺,她有力气,鞋底纳得匀称漂亮。”
文签抬起一只脚来看看鞋底,见得横平竖直,斜着亦是直线,针针短长一致齐整得很。“还是我可怜。你会想到你陆二哥,却想不到你堂二哥来……”
文箐亦打趣道:“二哥,听说二伯母在为你张罗着,是不是二嫂马上就要娶进门来了?这新鞋还嫌少?只怕看不上呢。”
文签脸上一红,放下脚来,低头看青布鞋面,鞋口滚边平平实实,与人一般。“看得上,看得上。现下就是没得穿呢……”正好嘉禾进来,他立时住了嘴,脸上却是火烫火烫的。
文箐没注意,不过以为是二哥拿自己这边的人寻开心,就对嘉禾道:“嘉禾,且帮二少爷多做几又,免得有了二少奶奶后,到时你做的也没人穿了。趁早,现下能多讨得些赏钱。”
文签听得这话,只说没钱,穷得很,四妹不可怜自己不帮自己做那就算了,然后借口去找商辂做文章,提步出去了。可是经过嘉禾身边时,却是偷偷地瞟了一眼,心中叹口气。
文箐便对嘉禾道:“过两日我去南京,你与阿静姐在家,注意他们送绒过来的先收下来,正好家中也无其他的事,且给二哥先做一双单鞋,再与义兄也做一双,其他两位少先生也做一双吧,问问华庭表哥那边可还需要。”
嘉禾点了点头,然后小声道:“好似表小姐那边正在做着鞋呢。只是不晓得到底是给哪个做的,要不然我去问一下?”
文箐觉得她怎么突然犯傻了,笑道:“表姐做鞋有甚好稀奇的,她做的可比我好多了,自然是做二表哥他们的。”
嘉禾摇了摇头,道:“看尺寸不是呢,比二表少爷的长呢,我先时以为是铃铛给杜家做的,可再看那鞋大小却不是个杜家的粗脚能穿得上的。”
文箐的心突然急跳了下,“不是?哦,我想起来了,兴许她是帮我做给义兄的呢,上次我与她提到,义兄带着妹妹在松江府,离了家,需得我们多留意一些。”
事实上,那次是她想借机试探表姐,对席韧到底有没有感觉。可是没想到,华嫣先是略推拒了一下:“我做?怕是不合适吧?”